時值冬末春初，夜晚的風還有些寒冷刺骨！

    蘇秦坐在自家院子裏，抬頭看了眼繁星點點的夜空，忍不住哀歎一聲！

    “秦丫頭，天怪冷的，早點進屋裏歇著，明日一早還得早起下地幹活，估摸著有的忙呢！”李氏出門倒洗腳水，一眼就瞅見自家閨女坐在院子裏的小矮凳上，初時還嚇了一跳，待看清是蘇秦後，心裏跟針紮一樣的抽痛，她心疼自家閨女呐！

    “娘，我知道了，就進屋了！夜風涼的很，你快別站著啦，趕緊回屋睡去！”蘇秦說話間已經站起了身，作勢拍了拍並沒有灰塵的粗布衣裳，跺了跺凍得發麻的小腳。然後又朝著她娘擺了擺手，這才回自己屋子去了！

    李氏見蘇秦關了房門，忍不住歎了口氣，這才關門回了屋！屋裏蘇秦他爹正抽著旱煙葉，煙味太濃，嗆得他不停的咳嗽！“咳咳咳咳！”

    “抽抽抽，就知道抽，閨女都快憋屈成傻子了，你就不心疼！”李氏與蘇秦她爹蘇有善成親已經快十七年了，老夫老妻的，每天一開口就是一陣嘴仗，按著李氏的話說，那就是嘀嗒嘀嗒慣了，已經成了毛病了，難改！

    蘇有善又接連咳了幾聲，等順了氣，這才開口。“你這婆娘，屬炮仗的，一張嘴就劈裏啪啦的，哪家婆娘是你這樣式的。閨女不是我親生的呀，我這心裏還不是跟刀剜了似的！你當誰都像你一樣，有事非得掛在臉上，不是成心讓秦丫頭心裏不痛快嗎！”

    李氏哐當一聲，將洗腳盆往蘇有善腳邊一扔！那眼淚跟豆粒一樣往下淌，她這裏哭的傷心，又怕蘇秦在那屋聽著難受，抽抽噎噎的倒是委屈的很！

    “你說我們秦丫頭怎咋就這麽命苦，都怪你，要不是你成天往肚子裏灌些馬尿，喝多了不省心，非得自作主張的給秦丫頭定他娘的娃娃親，要不然哪裏還會有之後的這些糟心事？”

    話說蘇秦也是可憐，還在繈褓中時，就因著她爹多喝了幾杯酒，頭腦一熱，便和李老大把雙方兒女的親事給定了！所以蘇秦打從記事起，就被人叫做李文輝的媳婦！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被叫的多了，她心裏也就漸漸將自己當做李文輝未過門的媳婦了！眼瞅著兩人到了成親的年紀，蘇秦日日夜夜盼望著李家前來下大定。直到有一天，李家托人前來，蘇秦躲在房間裏，兩隻小手不停的揉搓著衣角，羞得不敢抬頭！可等她娘破口大罵時，她才從他娘的罵聲中聽出了端倪！原來李家不是來定日子的，而是來送退親文書的！

    蘇秦聽到消息，猶如被人當頭一記棒喝，霎時間渾身冰冷，止不住的顫栗！她踉踉蹌蹌的走進堂屋，剛想張嘴告訴她爹娘，她要去李家親口問問李文輝，為何要這樣生生的剜她的心！可是還沒等她張嘴，便身子一歪暈了過去！

    等她醒時，已是後半夜了。一睜眼，蘇秦看到的便是她娘哭的紅腫的眼睛。

    “秦丫頭，你也別想不開，那李家沒有一個好東西，你嫁過去爹娘還不放心呢！退了也好，退了娘再給你找一個可靠的，保準那李家小崽子有後悔的一天！”李氏說這話的時候，鼻音還有些重，許是哭的太久的緣故！

    蘇秦醒來後不哭不鬧，李氏亦步亦趨的照顧了兩天，見她除了悶聲不響的，也沒做什麽過激的事情，這才放下心來！

    可她沒想到的是，她不過上了個茅房的空檔，蘇秦便沒了人影！

    蘇秦出了院門，直往村西頭跑去！她跑得急，絲毫沒注意到村裏人對她指指點點的。村西頭住著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她一定要當麵問問李文輝，為何要拋棄她！可等她到了李家，入目之處都是大紅喜字！即便蘇秦大字不認得幾個，但成親所用的那個‘囍’她卻是熟悉的很！因為午夜夢回，她在腦海裏想過多少次與李文輝成親的情景！院子裏坐滿了吃酒席的人，原來她去的巧，恰逢李文輝成親的正日子！蘇秦這幾天一直不停地告訴自己，李文輝不會背叛自己的，他說過等他們長大，一定會娶她過門！可那些話如今還在自己耳邊回蕩，而說這些話的少年卻已經成了婚，更可悲的是他的新娘子卻不是自己！

    蘇秦想抬腳離開李家，但她的腳卻有些不聽使喚，她哭了，這麽多天裏的頭一次！周圍那些人的聲音她聽不到，她隻知道自己那顆心疼的要命！

    最後，興許是李家看著不成樣子，便使著人去蘇家喊李氏！但沒等李氏趕來，蘇秦卻雙手一抹眼淚，狠狠的看了眼穿著大紅喜袍的李文輝！然後，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她便噗通一聲跳進了李文輝家門前的清水河裏！

    李氏出了茅房，裏裏外外都找不見蘇秦的影子！心裏猛的一驚，差點沒站住腳！似是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麽，拔腿就跑！半路中遇到李家使得人，聽說蘇秦在李家哭的肝腸寸斷，李氏的心就好像被人翻來覆去的揉了好幾遍，心疼的她身子都抖！

    李氏到時，正巧看見蘇秦跳河，哭天搶地的抹淚！“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們苦命的秦丫頭啊！救命啊！求求你們救救我們秦丫頭啊！”

    李氏邊哭邊喊，臉上鼻涕眼淚糊的到處都是，此時也顧不得去抹，她隻希望能有人發發善心，行行好救救她家秦丫頭！許是李氏的祈禱有了用，也許是上天也有些同情蘇秦命苦，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個人，外衣也顧不得脫，撲通一聲就跳進了水裏！不多時，那人抱著奄奄一息的蘇秦上了岸！

    上岸後，立馬將蘇秦的身子翻過來，趴在他的膝蓋上，衝著蘇秦的後背狠狠的拍了幾下，直到蘇秦被嗆得水咳了出來，這才做罷！

    李氏也顧不得向人道謝，連忙跑了過去，把蘇秦緊緊護在懷裏，生怕她抱的鬆了，蘇秦就丟了！

    周圍的人看了這一幕，都忍不住跟著落淚！

    “秦丫頭多好個姑娘，咋就這麽命苦哩，這李家真是作孽哦！”

    “唉！這丫頭就是個實心眼的，你在這尋死覓活的，人家可是連麵都沒露，正忙著洞房花燭的大喜日子呢！”

    李家到底是沒人敢出來，即怕被蘇家的人纏上，又怕被村裏人戳著脊梁骨咒罵，眼不見為淨，索性就把門一關，權當不知道！

    “秦丫頭她娘，趕緊的給秦丫頭裹上，這大冷天的，再凍壞了！”說話間，白家奶奶遞過一條薄被，雖說有些破舊，但已是雪中送炭了！

    “大娘，謝謝，謝謝！”蘇秦她娘手忙腳亂的將蘇秦裹在懷裏，見蘇秦不省人事，哭著向周圍的人求道“求求你們搭把手，把我家秦丫頭送回家”

    此時站在這的都是從李家酒席上出來看熱鬧的，哪一個不是與李家沾親帶故的！即便有那與李家沒關係的，也有些忌憚李家！李家兒子是個秀才郎，以後指不定要當官的，誰也不敢得罪，一時間倒是沒人上前！

    李氏心裏又氣又恨，隻恨不得生吃了李文輝那王八羔子！要說她也是有大力氣的，隻是今兒個被蘇秦這麽一嚇，身子發軟，自己都沒辦法站穩，更別說把蘇秦抱回家了！

    李氏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忽然之間，懷裏一鬆，蘇秦已被人抱在了懷裏！

    白野人如其名，高大粗獷，生的五大三粗，天不怕地不怕的牛犢性子！一言不合，就與人幹仗，村裏很少有人敢得罪他！

    說來也是湊巧，白野和往常一樣，到清南鎮上售賣獵物，今日貨好，賣的快！竟沒到中午就往回趕了，可巧，剛到村西口，還沒回到家，便聽到有人哭喊救命！又看見水裏有人撲噔，也沒多想，當下就紮了進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不是增壽的善事嘛！

    他本想著人救上來了也沒他什麽事了，就趕緊回家換身幹淨衣服，濕噠噠的衣服粘在身上不舒服不說，也冷的緊！可他還沒抬腳，那蘇秦娘又求人幫她把蘇秦送回家，更氣人的是，周圍那些媳婦婆子竟沒一個搭把手的！他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了，人命關天的大事，哪能還在乎那些虛禮！因此也不說話，隻一把抱過蘇秦往蘇家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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