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林想起昨個晚上薛氏同自己說過的話，心裏就像是長了草一樣的。天色還早得很，他就待不住了，將鎮上的鋪子關上門，把有事外出的木牌子給掛了出來之後，又從隔壁的點心鋪子裏買了包綠豆酥，便一刻也沒停留的往家去了。等進了村口，他也沒急著回家，反倒是拐了個彎，去了白家奶奶那屋去了。

    “娘，撿雞蛋呢！”白如林進了院子，看著他老娘正在雞圈裏撿雞蛋，鼻子一酸。見天不知道忙些啥，都忘了有多長時間沒來看看他老娘了。猛一瞧見她腿腳不利索的樣子，心裏忒不是味了。

    白奶奶站直了身子，一看是白野他爹，滿是褶子的臉竟然笑的跟朵花似的。“林子呐，你咋來了？”

    白如林上前幾步，接過白奶奶手中的雞蛋放到一旁，又趕忙將立在牆邊的拐杖遞到白奶奶手上，這才開口道：“這不是好久沒來看你了嘛，我尋思著今兒個關門早一些，來瞧瞧你。”

    白奶奶聽了白如林的話，心裏忍不住又漲又澀的，說起來他娘倆又不是離了十裏八裏遠，一個村子裏住著，不過抬抬腳就能見到的距離，偏讓他說的好像隔了千山萬水一樣似的。“知道你忙，甭惦記我了，我身子骨好得很，又有白野整日裏照顧著，好著哩。”

    “娘，這是我從鎮上給你買的綠豆酥，甜而不膩，好吃的很，你嚐嚐！”白如林將手裏提著的點心遞到白奶奶手裏，示意她解開嚐嚐。

    “又不是走親戚，咋還花這些冤枉錢哩。我知道你手裏有幾個錢，那也不能大手大腳的，白野這親事還沒個著落，以後多得是要用銀子的地方，你也省著點花，知道嗎？”白奶奶也懂兒孫自有兒孫福，可是這是自己的親兒子，她哪能不操心哩。

    “娘，我知道的，哪敢亂花錢呐！娘，我今兒個來，有事想問你！”

    白奶奶眉頭一皺，倒是猜不到白如林的來意，隻開口問道：“你想問啥？”

    “娘，你知不知道白野最近可看上哪家的閨女嗎？”白如林是個嘴笨的，來時的路上想了好久，這事情到底該咋說。可又想，這是他娘倆說話，又不是和外人，哪還用得著思前想後的，直說不就結了。

    白奶奶稍一作想就知道，這話鐵定是薛氏使著白如林來問的，他成日不在家，十有八九不知道近來村裏的那些傳言。這薛氏又動腦筋了，怕是還惦記著蘇家丫頭呢。隻是，白奶奶知道白野對蘇秦怕該是有些意思的，因此這事情她也就不藏著掖著，直對白如林說了。“你說的是蘇秦那丫頭？”

    白如林一聽白奶奶直接問了出來，心裏已經有了底，怕是白野真的看上人家姑娘了哩。“咋的了娘，白野真的看上蘇家的閨女了？”

    “這話你可別亂說，你整日裏待在鎮上，村裏的事情知道的少，有關於白野和蘇家丫頭的傳言滿天飛呢！昨兒個為了這事，白野還差點和趙大嘴兩口子幹架呢。村長出了麵，這事才了了的。”白奶奶當然知道那些話鐵定是薛氏和白如林說的，而薛氏存著啥樣的心思，她也多多少少能猜出來一點。為了不委屈人蘇家的閨女，白奶奶覺得她有必要在這件事上耍些小心思。

    白如林心裏直犯嘀咕，他娘這到底是個啥意思啊？白野對蘇家丫頭到底是有意思還是沒意思？怎麽越說越糊塗了哩？“娘，這到底是咋回事？白野對那蘇家丫頭，到底是咋想的？他要是不喜歡人家，咋會為了她和趙大嘴兩口子幹架呢？”

    “作死啊，哪個說的白野是為了蘇家丫頭才和趙大嘴兩口子起衝突的？林子呐，白野啥脾氣你不知道啊，向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要不是那劉婆子話說的實在難聽，他能跑到趙家把趙家的鍋給砸了，這事情咋就和蘇家丫頭扯不清了哩！別人這樣說沒關係，咱自家人還這麽說，你是存心不讓白野好過了是不是。白野的親事本就不好說，你可千萬別再拖他後腿了！”

    白如林看著眼睛裏泛著精光的白奶奶，心裏一陣狐疑，咋都覺得他娘這話說的有點言不由衷。他家的兒子他當然了解，正是因為了解白野不是那多管閑事的人，才覺得薛氏的那一番分析有幾分道理。“娘，你給我交個實底，白野那心裏到底是咋想的，還有娘，你做啥要說瞎話哄我哩！”

    “啥？我說瞎話，我啥時候說瞎話了？”白奶奶瞪圓了眼睛，皺著眉頭認真的問了一句。

    “娘，白野是我的兒子，雖說在你身邊的時間久一些，可我也了解的很。就如你方才說的那樣，他向來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可昨兒個動了這麽大的怒氣，發了那樣大的火，實在是太過反常了。娘，你咋不願意和我說實話呢？”

    白奶奶看著自己這個大兒子忍不住歎了口氣，想起白野他娘還有白野那個才八歲就意外喪命的小兄弟，忍不住鼻子一酸。“林子呐，如今這院子裏就我們娘倆，我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知不知道那薛氏為啥一門心思的想撮合白野和蘇家丫頭的親事？”

    “娘，為啥？”

    “我不說，你心裏也該明鏡似的。可你不願意往深了想，就像當年的那事情一樣。我說這些話你也別惱，那薛氏是啥樣子你比我清楚。白野早到了說親的年紀，可你是個大老爺們這些事情不擱在心上，薛氏又從來沒把白野當成親兒子對待，這一來二去的不就耽擱了嘛！可你再瞅瞅薛氏如今這上心的模樣，要說是真心實意，你相信嗎？”

    白奶奶說到這，見白如林臉色不大好看，可為了白野為了白野媳婦，她不得不下劑猛藥，因此沒等他緩過勁來，又接著道：“其實，這事情不難想通。那蘇家丫頭剛剛被李家退了親，又因著白野跳河救了她的事情，名聲掃地，想必以後要想說門可靠的親事有些不容易了。薛氏大抵是想借此機會，撮合成蘇白兩家的親事，那蘇家丫頭想來是沒得挑的。如此一來，這彩禮就可以少出一些。”

    白如林實在沒想到他娘竟想的這麽深，可是不知道為啥，聽完他娘的這番話，再想想薛氏那為人，覺得大抵是這樣沒錯了。“這娘們，我說咋就突然好心了，原來肚子裏憋著這壞水呢！”

    “好了，快別嚷嚷了，再讓人聽了去，其實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說薛氏這事做的有什麽不對，相反，蘇家那丫頭倒是個出挑的。要我說，咱家白野還配不上人家姑娘呢！”

    “娘，你這又是說的啥話？蘇家丫頭那名聲都碎成渣了，咱家白野多出挑的小夥子，咋就配不上她了！”白如林最是護短，哪怕心裏知道他娘說這話多半是玩笑話，可還是見不得別人貶低他家兒子呢。

    “瞧瞧你那護犢子樣，我不曉得咱家白野好啊，可人家姑娘那也是少見的好姑娘。你少拿名聲那一套來和我說話，照我說這清水村能比得過蘇秦那丫頭的姑娘，還真就沒有。啥名聲不好，還不是那些個嘴碎的婆娘胡扯八道。背信棄義，悔婚另娶的可是李家那小子，關蘇秦啥事哩。蘇秦不才是受冤屈的那個嘛，咋就被人指著鼻子罵了呢！你沒看見蘇家丫頭昨兒個說的那番話，真不是一般鄉下丫頭能說的出來的。林子呐，其實我和你說句實話，你那悶葫蘆兒子是看上蘇秦那丫頭了。別說白野，就是我瞅著那丫頭，也喜歡的緊。”

    白如林聽白奶奶這樣誇蘇家丫頭，心裏忍不住直犯嘀咕，一個被人退了親的丫頭，在她嘴裏咋就跟個寶貝一樣呢。“娘哎，你早這麽說不就得了！”

    “可有一件事，我得好好和你說道說道！”

    白如林一愣，下意識問了一句：“啥事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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