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吃過早飯之後，李氏依舊活了一大盆麵，全是精麵粉呢。等到晌午飯後，李氏便開始做包子餡，還從地窖裏拿了幾個紅薯，削皮洗幹淨之後，全切成大拇指差不多大的紅薯丁。等一切準備好之後，便開始包包子，揉饅頭。蘇秦不咋會包包子，捏出來的褶子總沒有李氏捏的好看，還有一些中間的餡子都露了出來。

    “蘇秦，你這包子捏的可真是奇怪！”張添在一旁擀著麵皮，瞧見蘇秦包的各式各樣的包子，忍不住吐糟道。

    “哪裏奇怪了，一樣的餡，一樣的麵皮，哪裏奇怪了。”蘇秦嘴硬道。

    這話似乎沒錯，可是不一樣的是包包子的人啊。“蘇秦，這包子餡和包子皮是一樣，可包包子的人不一樣啊！”

    蘇秦無言以對，最後隻得轉戰揉饅頭，可是幾番鬥爭之後，蘇秦不得不跑到灶旁燒火蒸包子去。“娘，這揉饅頭為啥要在裏麵塞個紅薯丁啊？”蘇秦確實有點懵，原本還奇怪這紅薯丁是幹啥用的，這下知道了，一樣懵呢。

    “這蒸饅頭放什麽東西也是有講究的，放蘋果就意味這來年一家子平平安安的，放紅棗或者紅薯，寓意來年咱們一家紅紅火火的。”李氏笑著回道。

    蘇秦恍然大悟，竟然不知道還有這麽個意思。

    時間過得很快，這一年的最後一天晚上，蘇家老早就準備好了酒菜，還有年三十必吃的餃子。過年最不缺的便是大魚大肉，吃的多了，難免會膩。所以李氏包餃子的時候，倒沒像旁人家那樣，素餡的包的多一些，肉餡的倒是相對少一些。

    以前過年的時候，蘇家不過蘇家二老連著蘇秦三人，可今年不同。張家兄妹，小蘇平，一下子多了四個孩子，倒是熱熱鬧鬧的，瞧著格外喜慶呢。“往年咱家過年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有些冷清，可今年不同呢，今年有添子、青子、小妹還有小蘇平。瞧著你們這些孩子，我心裏好滿足呢。”

    蘇有善多喝了幾杯酒，因為過年，李氏也沒攔著，更何況他方才說的話，也是李氏的心裏話呢。“是是是，你說的對，咱們家啥時候這樣熱鬧過。這幾個孩子個個都是聽話懂事的，哪個不喜歡，不心疼呢！”

    張添一直沒說話，聽著蘇有善同李氏的話以後，眼睛濕潤潤的。對於蘇家來說，今年這個年與眾不同，可隻有他們兄妹幾個才知道，今晚這頓飯的意義。“幹爹，幹娘，這些話我藏在心裏一直沒說，可今兒個你們就聽我說一遍，不說的話，我心裏憋得難受呢。”

    瞧著跪在地上一臉淚水的張添，李氏嚇壞了，慌忙去拉他。“添子，你這是做啥呢，趕緊的起來，有啥話起來說，可別這樣，你這不是剜幹娘的心呢嘛。”李氏說到這，轉頭衝著張青和小妹接著道：“小妹、青子還有秦丫頭，別傻愣著了，趕緊的把你們大哥拉起來，這大過年的是做啥呢。”

    ‘噗通’一聲，李氏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話音剛落，連著張青和小妹也一同跪下了。這仨孩子好久沒做這樣的啥事了，今兒個是咋了。

    蘇秦歎了口氣，知道張添今兒個晚上要是不把心裏話說出來，是絕不會起身的，因此勸著李氏道：“娘，你就甭勸了，讓他們說，話說出來心裏也就舒坦了。”

    “是啊，她娘。甭勸了，這幾個孩子都是倔驢脾氣，讓他們說！”蘇有善雖然喝了酒，可頭腦卻還清明著呢。

    李氏聽了蘇秦父女倆的話以後，總算放棄將他們仨拉起來，隻歎了口氣，無奈道：“幹娘知道你們都是乖孩子，有啥話就說，別憋在心裏，會難受的。”

    張添一開口，嗓子都有些啞了，方才陪著蘇秦她爹喝了幾杯酒，情緒又有些失常，聲音就有些暗啞。“幹娘，我們幾個這些年過的是啥樣的日子，你也知道的。往年過年的時候，旁人家的孩子好歹能吃上一點肉末星子，可咱們兄妹幾個不一樣，沒爹疼沒娘愛的孤兒。記得前年，小妹聞見油香味，在大伯家院門口眼巴巴的等了半天，可我大伯娘愣是裝作沒瞧見。小妹餓極了，饞極了，和他家的狗搶一根掉在地上的麻花吃。好在那隻狗拴著呢，要不然小妹肯定得給狗咬了。”

    李氏不知道，更想不到，聽著張添的話，心裏難受極了，眼淚也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張添沒注意到，繼續說著。“因為是過年，所以想讓弟弟妹妹吃點好的，我一大早便出了門去了後山，那天運氣好，還真就打到了一隻野雞。等我滿心歡喜的將野雞提回家的時候，卻瞧見小妹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不管我咋問她，她就隻是哭著不說話。到最後，還是張青同我說，我大伯娘家的孩子怪小妹搶了他家狗的東西吃，便在大伯娘的慫恿下，將小妹打成了那樣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郭氏這婆娘遲早得報應的，可憐咱家小妹。”李氏心疼小妹，自把張添那大伯娘狠罵了一通。

    張添搖頭，看著李氏的眸子裏滿是感動。“嬸子，我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在遇見你們之前，我們兄妹三人過的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有疼我們愛我們的爹娘，有凡事都替我們操心的蘇秦，還有可愛的弟弟小瓶子。這是我們仨做夢也不敢想的日子，幹爹幹娘，蘇秦，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讓我們幾個有了活下去的意義，謝謝你們讓我們有了活著的感覺。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小妹與張青早已經淚流滿麵，這麽些年，即便張添不說，他們也知道，最苦的最累的就是他們家大哥，為了他們兩個一直堅持著，一直努力生活著。現在好了，終於好了，他們家大哥有了喜歡的姑娘，很快他們就要有嫂子了呢！

    李氏什麽話也說不出口了，快步走到張添跟前，一把將他圈進懷裏。“傻孩子，傻孩子，沒事了，沒事了，從今往後，無論遇到啥事，爹娘都會幫你頂著的，都不會讓人欺負你們幾個的，乖，不哭，咱不哭啊！”

    好像從來沒這樣的感覺，心裏暖暖的，被人寵著，被人保護著的感覺真好。

    “哎喲喂，這大過年的，你這一家子是做啥呢，咋又是跪著又是哭的。嫂子，該不是你欺負人家孩子了！”白蓮娘說著話，從外麵走了進來。

    李氏聞言轉過頭去看，見白家一家子拖家帶口的進了屋，慌忙抹了眼淚，順勢把張添拉起來。“瞧你說的這話，我是那樣狠心的人啊！”

    “嬸子，你誤會我幹娘了，我幹娘沒欺負我呢，幹爹幹娘都很疼我們的。我、我就隻是”張添慌忙解釋，說了幾句之後才發現，白蓮娘正一臉笑意的瞧著自己，瞬間明白，人家就隻是說笑的，就自個兒當真了呢。

    “這孩子，還真是個心性實誠的。嬸子就一句玩笑話，瞧把你緊張的，好了好了，快別解釋了。這大過年的，可不能哭的。”白蓮娘打趣了兩句，沒在說話。

    張添鬧了個大紅臉，要是旁人還就罷了，偏是白蓮娘，他咋會不緊張呢。

    蘇有善正發愁沒人陪著自己喝酒，這白如海就來了呢，“如海兄弟，你趕緊的坐下來陪我喝幾杯。”

    “有善大哥，你咋還沒盡興啊，行，我就陪你喝幾杯。”男人們就這麽幾件事，一坐下來不是吹牛就是喝酒，可算是能湊到一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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