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男一女看海峰時，旁邊的胡大剛已經注意到了他們的眼神，知這二人有輕慢之意，於是微微向前踏了一步，用沉著清冷的嗓音道：“在和食軒做事，一切都要聽從主家的安排，如有違規，輕則扣除工錢，重則送回牙行解約。”

    胡大剛平日雖然寡言，但從氣勢上看還是比杜梨有攝人得多，尤其一雙沉黑的眼睛不怒而威地看向你時，更有迫人之感，使那一男一女聞言立刻變了臉，忙低下頭戰戰噤噤道：“是！”

    這邊杜梨雖沒察覺到那兩人的神色，卻還是將一張寫滿字的白紙拿出來，往後廚門口的牆壁上一貼，指著它道：“以後你們的坐立起行都要按這上麵的規矩來，還可以互相監督舉報。”

    看到這情景，那兩個新來的夥計為難了：“老板，我們不認字啊，可看不懂上麵寫的什麽。”

    杜梨立刻指了指海峰：“不認字沒關係，可以叫海峰教你們，他認字。”

    直到聽她這麽一說，那兩人看向海峰的目光裏才多了一絲敬重。

    原來這孩子認字，難怪老板會重用他呢！

    站在院中的胡大剛其實早就明白杜梨的用意。由於貧窮和落後的原因，大梁的平民子弟有很多自出生起就失去了上學的機會，所以普通人隻要識得幾個字的，便有高人一等之感。其他隻字不認的，從小便要靠種田過活，如果連種田都無法維持生計的話，就隻能像他們這樣出賣勞動力了。

    海峰此時的心情也分外激動，他萬萬沒想到杜梨會讓他負責管理和食軒，而且手底下還帶了兩名比他還要年長的夥計。

    “海峰，過來把這些規矩都跟他們仔細講一遍，以後也好記清楚，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其實杜梨所說的規矩，也不過是不準遲到早退，不準消極怠工，不準對顧客不敬之類條例，很好做到，也不會太為難人。

    敲打完新雇的工人，杜梨便把剩下的工作交給了海峰，自己則到櫃後將這幾日記的帳本收拾起來，打算帶回家慢慢看。

    不想帳本才整理到一半，杜梨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咦，那不是弟妹麽？”

    杜梨循聲抬頭一望，便見程興旺和幾個眼熟的漢子各挑著一擔籮筐站在門外，直到確認自己沒認錯人後，這才笑著大步走進來。

    “程哥，你們今日也來趕集了？”

    認出是牛頭的幾位鄉親，杜梨連忙停了手中的活計從櫃台後麵迎了出來。

    “是啊。”

    程興旺一邊答一邊走進店中，驚喜的目光不斷朝四周打量，直到視線落到櫃台前那些吃食上時，這才下意識吞了吞口水，朝杜梨道：“弟妹，這就是你和大剛在縣城開的店？”

    杜梨看著他笑笑，又把程興旺等人請到店裏的一張桌子邊坐下：“是呢，大家還沒吃飯，要不今日中飯就在這裏吃。”

    跟著程興旺一起來的還有幾位鄉親，一個是袁二狗，一個是陳大牛，還有兩個杜梨不太熟悉的。

    “哎呦，沒想到你和大剛也開上飯莊了啊。”

    聽到杜梨的話，坐在程興旺對麵的袁二狗立刻酸溜溜地朝她瞥了一眼，目光朝店內四處一打量，又說：“我看你這生意也不怎麽樣，肯定比種田輕鬆。”

    見他態度如此不善，其餘幾人臉上均露出尷尬的神色。

    程興旺皺眉看了袁二狗一眼，正要說什麽，卻看到店鋪後門的布簾突然被人挑起，接著便見胡大剛帶著三個夥計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幾位客官，是要吃飯麽？小店有各種點心小吃，還有粥、飯、麵，不知你們中意什麽？”

    程興旺幾個還沒來得及向胡大剛打招呼，便見一個小夥計突然從他後麵跳出來熱情地朝他們詢問，頓時都傻了眼，目光震驚地在杜梨和胡大剛身上轉來轉去。

    沒想到這兩人不僅開上了飯莊，連夥計都請了三個。

    程興旺心裏雖震驚，卻還是馬上恢複了平靜，朝胡大剛道：“大剛，你和弟妹真是本事啊，不但開了飯莊，還請了這麽多夥計。”

    “程哥過獎了。”

    胡大剛在杜梨身後站定朝他點點頭，目光淡淡地在其餘幾身上人掃過，也沒有多招呼什麽。

    知他是個不愛說話的，程興旺便也沒有再多問，隻轉頭朝海峰道：“我要一碗素麵。”

    “好嘞，一碗素麵，其他幾位要點什麽？”

    看出他們和自家老板是相熟的，海峰臉上的笑意立刻更熱情，又望著旁邊的袁二狗和其餘三人問道。

    看程興旺已經點了素麵，陳大牛和其餘兩人也不好不點，便也各自要了一碗素麵，最後隻有袁二狗一臉不服氣地將頭扭到一邊，賭著氣道：“我不餓，你們先吃，我要留著肚子到天海樓去吃他們家的牛肉麵。”

    聽他這麽一說，程興旺和其餘兩個鄉親的臉頓時也黑了下來，都各自轉過頭，想要裝作不認識他。

    “好嘞，四碗素麵，馬上就來，請幾位客官稍等。”

    在海峰招呼他們的這段時間，新來的夥計秋生和春香也各自在店裏找了夥計開幹。一個到後院劈柴，一個則跟杜梨學著怎麽用最簡便的方法把客人的桌號和所點的東西記下來，然後送到後廚給海燕做。

    聽說後廚還有人，程興旺等人的眼睛禁不住又睜得大了些，最後忍不住地朝杜梨問道：“弟妹，你這店裏一共有幾個夥計啊？”

    杜梨朝他笑笑：“除我和大剛外還有四個夥計。”

    聞言，程興旺和幾位鄉親又是噓唏地互相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袁二狗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虧他進門的時候還說了那麽蠢的話，真沒生意能請得起那麽多人麽？

    少頃，程興旺等人點的四碗素麵送了上來。一看到泡在麵湯那些細若銀絲的麵條，他們就忍不住好奇：“弟妹，你這是什麽麵，我們以前怎麽從來沒見過啊？”

    見程興旺好奇的表情，杜梨立刻解釋道：“這叫油麵，是我們自己做的，跟別人家的麵是有些不一樣。”

    “原來如此。”

    程興旺朝著麵碗深吸一口氣，其實在剛才說話的時候他就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香味從麵碗裏飄出來，勾得他口水都要留出來了，餓了半日的肚子更是咕咕叫。

    “程哥，別問了，我們還是快吃。”

    其餘三人捧著素麵也有些迫不及待，製止了他一聲便同時低頭吸溜起麵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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