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梨聽得心裏暗笑，忍了半晌才沒讓自己的嘴角挑起來。

    因得方才胡大剛沒吃成飯就出了門，她得空的時候就著了謝嬸到灶屋去幫他熱飯菜，這會兒剛好熱好了端過來，一樣樣裝在青花描金邊的白瓷盤裏，擺了一小桌。

    杜梨見他父子倆正置氣，也沒插嘴多說什麽，隻叫謝嬸下去添了一幅碗筷過來，走到胡有財麵前道：“爹，現下飯點已經過了，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在這兒跟大剛一起吃些吧。”

    在她跟胡有財說話的同時，胡大剛已經自己到謝嬸端的木盆裏去淨了手，大大方方坐到桌邊吃起來。

    這些飯菜雖不是杜梨親手做的，但謝嬸經她一番調教，現在手藝也不差，再加上他又著實餓了一陣，這會兒吃著倒是香得很。

    胡有財自然也是餓的，剛才跟著胡大剛一路過來，他也沒顧上吃飯，如今聞著這菜香，肚子裏的饞蟲已經開始鬧騰了。

    隻是他慣於裝模作樣，微微掀起眼皮往桌上瞄了一眼，這才狀似隨意地點頭道：“嗯，吃些也行。”

    見他一邊說一邊揚著下巴走到飯桌邊坐下，杜梨也沒說什麽，自行坐到胡大剛旁邊的位置上，端了自己的碗筷開始吃飯。

    一時之間，屋裏靜得隻聽得見碗筷的碰撞聲。

    胡大剛吃東西速度向來快，三碗飯下肚，覺得腹中裏總算有些填補了，才放慢速度陪著杜梨吃起來。

    那邊胡有財臉上雖作出不在乎的樣子，但吃起來卻不含糊。先是將自己麵前的紅燒魚一掃而光，又轉向旁邊的板栗燜雞，吃得滿嘴油光都顧不上擦。

    胡大剛和杜梨也沒管他，不過是些吃食而已，少吃兩口也不影響什麽。

    等到他們放下碗筷的時候，胡有財已經把自己麵前三盤菜吃了個底朝天，還猶嫌不足似的，使勁往杜梨麵前的青瓜蛋餅瞄。

    “爹，你要是沒吃飽的話就再吃些吧。”

    杜梨看出他垂涎的樣子，勸道。

    她不說還好，說了胡有財反而更裝得不以為然，用頗有些嫌棄的口吻道：“我確實有些餓，不過這些菜在家裏也是天天有得吃的，隻是你娘做得不如你好。”

    杜梨笑著點點頭，把她和胡大剛麵前的剩菜統統移過去：“嗯，我知道。”

    胡有財哪裏肯放過這樣的機會，毫不客氣地把所有的盤子都掃空了，最後才終於放下筷子打了個飽嗝。

    “嗯，味道還可以，不過跟城裏那些大酒樓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見他吃了那麽多還說這種嫌棄的話，胡大剛不由冷冷朝他瞥了一眼。雖說他有心偏袒自家媳婦兒，但杜梨的手藝他是知道的，天海樓的飯菜他也不是沒吃過，胡有財這樣明顯是昧著良心說假期話。

    三人在堂屋裏坐了不一會兒，房裏胡玉枝也醒了。聽到謝嬸來報，杜梨趕緊過去看情況。

    “小妹，你感覺怎麽樣？”

    胡玉枝靜靜地躺在床上，臉上全是生無可戀的絕望之色，見杜梨一進來，又無聲地哭起來。

    杜梨趕緊過去拍拍她的手安慰：“先別哭，既然我和你大哥允了會幫你，就肯定會按你的意思把這件事辦妥的。況且這件事本就是你先占理，如今鄭明瀾又無事，頂多讓你娘把他家送來的那些彩禮錢退回去就成了。”

    聽她這麽一說，胡玉枝終於漸漸緩過來，紅著一雙眼睛望住她：“嫂子，我爹跟我娘真的不同意我合離麽？那我回來以後……要住哪兒？”

    杜梨摸摸她的頭。

    胡玉枝也的確可憐。雖說已經嫁了人，卻也不過十四歲，以往慣常的表現，已經算是懂事了。但胡有財和王氏卻硬要把她和鄭明瀾那種男人綁在一起，此後經年，歲月漫漫，隻怕眼淚都要流幹。

    “別擔心，我這邊還有兩間屋子，你若是不嫌棄的話就先住著。”

    胡玉枝流著眼淚，默默地點點頭。

    胡有財在外麵看杜梨進去了那長時間不出來，急得直在屋裏打轉轉。好一會兒後，終於見她帶著收拾妥當的胡玉枝出來。

    胡有財朝她臉上看一眼，見胡玉枝似是恢複平靜，便急忙撿了放在桌上的煙杆子道：“走，玉枝，咱們家去，你相公還在家裏等著呢！”

    胡玉枝站在原地未動，臉色淡淡地看著他：“爹，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合離。”

    說到這，她頓了頓，望著胡有財烏雲罩頂的臉道：“鄭家送來的那些彩禮和納征錢，還是請爹回去跟娘清算一下，退給人家吧，如果鄭明瀾還有其它的什麽要求，我們就到村長家裏當麵對質，把事情掰開來講清楚。”

    胡有財為之氣結，上前用指頭點了她兩點，咬牙道：“你還知不知道廉恥了？！一個婦道人家，放火燒了夫家的房子不說，還要合離，你還想掰扯什麽？走，給老子家去，今日這事兒容不得你了！”

    胡玉枝被他說得眼眶又熱了起來，強忍著一泡眼淚朝他道：“爹，我可是您的親閨女！鄭家人那樣折辱我，你竟還要我同鄭明瀾一起回去？”

    “男人在外頭找個把女人算什麽？就拿你二哥來說，跟鍾六家的鬧成那樣，你二嫂不照樣跟他過日子麽？咱家條件還不如鄭家好呢，你就不能跟你二嫂學學！”

    聽得這話，胡玉枝氣得身上打哆嗦，心中一聲冷笑。

    都說虎毒尚不食子呢！可她爹娘為了自己的臉麵竟連她這個女兒的死活都不顧，枉她之前還想著胡有財和王氏肯定會念在彼此的情份上站在她這一邊，看來她確實想錯了！

    “爹，你不用說了，今日鄭明瀾既然找來了，我們剛好找村長把合離的事兒辦了。如果你和娘覺得我丟了你們的臉，以後大可以不認我這個女兒，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再和鄭明瀾一道回去的。”

    話落，胡玉枝就快步轉身回了房，隻丟給胡有財一道決絕的背影。

    胡有財恨不得衝上來將人拉回去，但有胡大剛在邊上看著，他又不敢，隻得眼睜睜地看著胡玉枝進了房間，然後又急又氣地重重歎口氣，抄起旱煙杆子大步離了胡大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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