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恭順的樣子雖然看得杜梨略略彎了彎唇，不過心裏還是有些嘀咕，往日的柱子可是個刺兒頭呢，如今變得這幅模樣也不知是好是壞。

    當天夜裏，杜梨在胡大剛去睡覺的時候便同他打好了商量。在和食軒的酒樓沒有蓋成之前，她隔天跟著男人去工地看一次。在家呆著無聊不說，也讓她頗有些過意不去。

    大家都在為酒樓的事情忙活著，她卻一個人在家裏躲懶，像什麽話！

    第二日，男人果然應了她，晨起的時候輕聲喚了杜梨起床，又貼心地幫她疊被子打洗臉水，直到兩人都梳洗好了，才一起從屋裏出去。

    柱子這時早就在外麵等著了，茶靡也將做好的早飯擺上了桌。兩人就著油燈隨意吃了些，便趕著馬車出了門。

    到村口的時候，剛好遇到程興旺和胡正旺他們，一行人正擠在程興旺家的牛車上，邊等胡大剛邊聊天呢。

    聽到動靜，杜梨立刻掀開簾子看了看，見他們四五個男人並兩個女人都擠在一輛車上，索性把兩位劉氏都招呼了過來。

    “兩位嫂子，你們不如過來同我跟大剛一起坐，那車上人多，怪擠的。”

    兩位劉氏開始的時候還推辭了幾句，後來見自家男人也同意她們過去，便都大大方方下了牛車鑽進杜梨家的馬車裏了。

    有車廂的馬車和隻有個空車板的牛車坐起來感覺是不同的，更何況為了體恤杜梨，胡大剛還特意在馬車底部鋪了一層厚厚的絨毯，人在裏麵莫說坐著，就算是睡著也是不會硌人的。

    “哎呦，大剛家的，你這馬車坐著可真舒服，哪像我們家的牛車，一路顛到城裏，屁股都顛麻了。”

    聽程興旺媳婦一邊用手摸著車底的絨毯一邊這樣說，杜梨立刻笑了笑，目光向胡大剛瞟一眼，道：“嫂子若是覺得坐得舒服往後就同我一起坐這輛車，程哥那車雖然坐得下，但那牛拉起來也辛苦不是？”

    劉氏一聽，也樂了，但還是推脫道：“那哪兒成？我們整日做粗活兒，萬一把你這車裏弄髒了可不好，再說那黃牛拖幾個人也不算什麽，往日我們家蓋房買磚瓦的時候，滿滿一車它都拉得動呢！”

    說起自家黃牛，程興旺媳婦臉上眼裏都滿是自豪，同杜梨笑得也愉快。

    通常遇到這種時候，杜梨是不會再強求別人的。一則怕對方誤以為自己覺得人家的牛車比不上她家的馬車，二來也是對對方的尊重。

    一行人邊走邊聊，到城裏的時候，太陽才從遠山的天邊探出頭。早起趕集的鄉親們早就聚集在城門口，隻等那兩丈高的大門一開，便熙熙攘攘地朝裏麵湧去。

    柱子和程興旺趕著車走在最後麵，沿著街道慢慢駛到和食軒門口時，鋪子裏的生意已經開張了。

    三三兩兩坐在裏麵的都是些老顧客，邊吃早飯邊聊著最近的見聞，什麽張家的閨女在後花院跟哪位少年公子幽會啊，李家的姨娘又跟哪個家奴暗度陳倉啊，一聲聲一句句，或唏噓或感慨，道盡了世態炎涼。

    杜梨心情甚好地跟胡大剛一起從側門進來，發現謝嬸和方伯都已經忙活開了。一個在院裏洗菜，一個在牆角劈柴，夫妻之間雖沒有一絲言語交流，但彼此的心卻通過共同的祈願聯係在一起，隻一個眼神便能體會對方的意思。

    見杜梨和胡大剛進來，老兩口急忙躬身迎上來，就如同迎接他們回家時一個樣。

    “方伯謝嬸，這段時間事兒多，你們也別拘著，有什麽規矩都等回家再立。”

    杜梨看出他們神色上的疲憊，急忙擺手示意他們退下，到灶屋同胡玉枝打過招呼後，便也跟著胡大剛去了後麵工地。

    雖然才過了兩日，但酒樓的第一層便已經建了個雛形，間間屋子的大小位置都看得分明，與杜梨當初畫的設計圖一個樣。

    程興旺媳婦和胡正旺媳婦這時都忙著往茅棚裏的兩張大桌子上端早飯。東西都是謝嬸和方伯一早起來做好的，有粥有包子還有小菜，雖算不相精致，卻也實惠管飽。

    開工的匠人們也已經來了一部分，正坐在桌邊邊吃邊聊，杜梨認得其中兩個是之前幫他們修過水渠的老匠人，便也上去打了個招呼。

    那匠們對杜梨印象似乎很是不錯，朝她感歎道：“小娘子，你家這酒樓的樣式還真是河縣陽第一家呢？莫不也是你和你相公自己設計出來的？”

    杜梨微微一笑：“這圖紙確實是我同我相公畫的，不過能建得一模一樣，還得多虧了你和各位泥瓦師傅的手藝地道呢。”

    聽她把話說得如此圓潤動聽，那些匠人心裏也熨得，笑著點頭寒暄幾句便繼續吃東西了。

    不多時，其他的匠人們也都到齊了。杜梨跟在邊上看了半日進度，也在心裏暗暗推算出了酒樓完工所需要的時間，心裏不由暗暗著急。

    古代的工程進展慢也是有原因的，一來沒有鋼筋水泥輔助，二來沒有先進的機器幫忙，一磚一瓦都要靠人工一點點碼上去，可不急死人麽！

    趁著上午得空，杜梨又找海峰看了昨日記的帳本。由於建酒樓的原因，海峰最近的工作量又見漲，不僅要記和食軒的帳目，還要記錄工地的一應用度和匠人們的出勤狀況。

    “梨姐，昨日來的匠人跟第一天是一樣多的，不過增加了從牛頭村來幫工的兩個嬸子。”

    聽到海峰的話，杜梨點點頭，視線從他記錄的匠人名單上瞄過，再到下麵的蔬菜米糧和茶水用度，最後滿意地合上。

    海峰還是不錯的，做的帳目進出分明，每一筆都一目了然。

    “這幾天辛苦你了，等酒樓建好了，你就是咱們和食軒的大主管了，姐也會適度地再把你的工錢漲一漲。”

    一聽這話，海峰立刻笑咧了嘴。其實他今年也已經快十五了，雖然不指望能這麽快娶上媳婦，可手裏有些錢總是不錯的，再加上和食軒大主管的身份，可不是名利雙收麽！

    看他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杜梨不由也跟著抿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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