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顛簸，來到一個叫做白塔村的小村子。

    據說，白塔村以前不叫白塔村。隔三差五的幹旱不說，還經常發生疫情，讓這裏的村民苦不堪言。

    後來，村裏來了個道士，看了風水後，讓全村人湊錢，在村子中央修一座三層高的白塔，裏麵卻是什麽都不供奉。道士隻說，該來的自然會到這白塔裏來。

    還別說，不出一年，這幹旱沒有了，疫情也消失了。村子風調雨順不說，村裏的人還逐漸壯大了起來。

    由此，村子改名為“白塔村”。

    葉誌民讓馬車在村口等著，然後帶著葉鶯，哦不，現在是葉鶯鶯，熟門熟路地找到一家破舊小院，然後略為激動得喊道：“娘，誌才，誌民回來啦！”

    不一會兒，那昏暗的屋子裏緩緩走出一個佝僂的身影。

    葉婆子滿頭灰白發，步伐有些蹣跚，這瞧見大兒子葉誌民回來了，臉上立即揚起十足的開心，竟然小跑著迎了上來：“誌民，你回來啦！”

    母子許久未見，握著對方的手臂，打量許久，都不忍分開。

    “娘，您瘦了。”葉誌民一想起這麽些年，沒能給家裏補貼點東西，這鼻尖就泛酸，緊接著眼眶也紅了起來。

    葉婆子不在意這些，她看見兒子高興，這激動的淚水也要遏製不住：“快坐快坐，讓娘好好看看你！誌才，阿芬，快！看看誰來了！”

    隨著葉婆子的叫喚，屋裏又出來一對中年夫婦。夫妻倆皮膚頗黑，一看便是常年勞作的模樣，不過那男的倒是與這葉誌民幾分神似。

    幾人一見麵，立即喜笑顏開，抱作一團，親情流露。

    “大哥你能回來真好！快坐，我讓阿芬燒幾個好菜，咱們好好聚聚！”葉誌才激動萬分，急忙叫妻子去張羅做飯。

    這劉氏倒也是個懂事的人，輕輕拍了拍葉誌才，就笑道：“瞧把你高興的，咱可別忘了阿發、阿生他們兩家才是。”

    葉誌才一拍額頭，憨笑著恍然：“瞧我這高興的，對，還有阿發、阿生兩家呢，都叫來！咱們一家好好團聚！”

    劉氏歡喜地出門，不一會兒又叫來葉家兩兄弟等人。

    葉婆子和幾個兒子坐在院子裏聊天，即便說話的時候很少，她也是靜靜地坐著，滿臉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們，感到無比自豪幸福。媳婦兒們卷起袖子，你摘菜，我燒火的，說說笑笑也是親切。

    這一派安寧和睦的溫暖不由得讓葉鶯鶯感動了起來，如果說真讓她在這白塔村裏生活，當個小村姑，她倒也是不介意的。

    白塔村平日裏倒也沒有發生過什麽大事，所以誰家有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村裏人都會過來看個熱鬧。今日葉家老大回來了，可是在村子裏引起了不小的動靜，村民們成群結隊的過來張望，還有的人快要把那院子的籬笆給壓倒了。

    都說葉家老大誌民在鎮上當老爺，這難得回來一趟，可不得帶許多好東西？即便撈不著，開開眼也是好的呀！

    葉家人此刻覺得倍兒有麵子，葉家幾兄弟對著葉誌民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大哥”的，叫得格外親切，可是把這些看熱鬧的村民們給羨慕得要命！

    “鶯鶯，快來，見過奶奶！”就在葉鶯鶯愣神的時候，葉誌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隻見那葉婆子顫抖了雙手過來，拉著葉鶯鶯的手，摩挲了半天，兩隻眼睛也開始充淚了：“你就是鶯鶯呀……”

    瞧著葉婆子這副表情，葉鶯鶯猜想，這葉家也該是知道她身世的，隻是這第一次見麵，難免有些激動。

    “奶奶……”葉鶯鶯這剛剛用上新的身份，所以叫起人來有些不好意思。

    眾人隻當小姑娘第一次見到這麽多親戚，害羞了，倒也不為難。葉婆子更是一個勁兒地拍著她的手，直說好。

    說真的，這葉婆子的雙手枯瘦如柴，常年幹活的老繭在葉鶯鶯的手背上摸來摸去，有些疼痛，可葉鶯鶯知道，這是老人家對她的疼愛，自然不敢矯情。

    陸陸續續認全了另外兩個叔叔家後，這晚飯也差不多開始了。

    小方桌像是刻意擺在院子中的，看熱鬧的村民都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鎮上回來的葉家老大到底帶了些什麽稀罕吃的。

    隻可惜，葉家人將桌子圍了個嚴實，什麽都看不到。

    這葉誌才家本就不大，平日一大家人雖有往來，但甚少如此多人一起吃飯，所以男人們和葉婆子，連帶著葉鶯鶯擠在破舊的小方桌前，女人們則帶著孩子坐在一旁用飯。

    村裏平日裏吃飯本就是十分節省的，葉家的生活水平更是在村裏的中下遊，每頓若能吃個七八分飽已經是要謝天謝地了。如今這小方桌上是擺了三盤蔬菜，兩盤拌了小肉絲的花葷，外加一盤韭菜炒雞蛋，這雞蛋還占了大半盤子，可見葉家是多重視這頓飯。

    “大哥，這次回來多住幾日？”葉誌才給葉誌民夾了一筷子菜。

    “大哥，去我那屋住，寬敞！”葉誌發也發出了邀請。

    “你們都別叫，讓大哥自己選！要不，我去那兒住？”葉誌生也是滿臉期盼。

    這頓飯村裏人可都看著呢，菜雖然瞧不見，但說話的聲音可是聽得清楚！葉誌民在這白塔村的村民們看來，就是個財神駕到！這要是落到誰家，那臉上可是有光了！

    葉誌民滿心感動，可臉上的神情卻頗有為難，他放下筷子，尷尬道：“吃完飯，我就回去了……”

    “這……”

    葉家兄弟像是有些意外，葉婆子悄悄轉過頭去抹了眼淚，就連那些看熱鬧的村民都驚訝不已。

    葉鶯鶯倒是不以為然，她能理解葉誌民的處境。雖然過上了好日子，可家裏那隻母老虎管得嚴實，怕是回去晚了，還要罰跪呢。

    隻是，讓葉鶯鶯不明白的是，這葉誌民人看上去該是個重感情的人，怎麽會瞧著自家人在貧瘠地帶，沒有拉上一把呢？就算那金雪蘭不準，葉誌民偷偷給些零花錢也足夠讓葉家的日子好起來呀！

    至少，把這搖搖晃晃的小板凳給換了？

    葉鶯鶯借著倒水，起身活動發麻的雙腿。那小板凳一條腿鬆了，用麻繩綁了幾圈勉強固定，可要坐個人還是支撐不住的，可憐她這一頓飯看似坐得踏實，實際上一直在用兩條腿撐著身體呢！

    這頓晚飯吃得是依依不舍呀，可終究是要到了分別的時候。葉誌民交代葉鶯鶯安心住下，拉著葉婆子的手說了些“兒子不孝”的話，悄悄塞了一小串銅板，算是孝敬。最後又乘人不注意，將葉誌才拉到一邊。

    “二弟，鶯鶯這段時間就托你們照顧了，還有娘，也煩你們多費心了。”葉誌民將身上唯一的錢袋塞了過來，想了想，又覺不夠，順勢將身上這件上好錦緞的紫青外衣也給塞了過去。

    “大哥，你這說的哪裏話，都是一家人。”葉誌才欣喜接過，“有空多回來看看娘。”

    “噯。”葉誌民紅了眼睛，偷偷望了一眼老母親，心裏是滿滿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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