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多日的大雨後，屋子裏滿是潮濕的味道，破舊的桌椅貼著牆壁，還有隱隱的水跡，以及發黴的味道。

    “葉鶯鶯！這都什麽時辰了，還不起床！你不吃飯，家裏的還要吃飯呢！”一聲暴喝伴著急促的敲門聲忽然傳來。

    擾得葉鶯鶯煩悶地捂住了耳朵，在發黑的破爛薄被中翻了一個身，身下那由兩條板凳架著一塊板子組成的床也隨之吱呀吱呀地響著。昨天，她真的是累壞了。

    屋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葉鶯鶯頭疼得剛要往被子裏縮去，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隻見葉婆子坐在床邊，溫柔道：“鶯鶯，已經辰時了，該起了。”

    艱難地睜開眼睛，葉鶯鶯掃了一眼昏暗的小木屋，渾然分不清這外麵到底多亮。隻是這葉婆子都來叫她了，她也不好意思再睡下去了。

    一邊打著哈欠應了外麵的叫喊聲，一邊迅速穿起那件洗得發白還有七八個補丁的褐色粗布衣衫。葉鶯鶯急走幾步，一個不慎，踩翻了地上的木盆。

    那木盆是用來接滴漏的雨水的。

    昨夜又是一場大雨，屋外大風咆哮，屋內細雨連綿，葉鶯鶯還起來四次去將木盆裏積滿的水倒掉呢。現在剩下的小半盆雨水打濕了褲腳鞋子，一片冰涼直衝腦袋，葉鶯鶯一個激靈，登時就清醒了。

    葉婆子蹣跚著過來，問葉鶯鶯有沒有傷著？後者剛要回答，門外又響起了催命似的叫喊。

    “還在磨蹭什麽！豬都叫了！整個白塔村還有誰家的豬比你懶！”

    葉鶯鶯深吸一口氣，幹脆將鞋一脫，光著腳出去了，但好在褲子有些長，可以遮住腳，不然這古代女子的腳就這麽被人給看見了，可是少不了說辭。

    說起來，這身衣服還是劉氏的。葉誌才家當然舍不得花錢給她做衣服，這劉氏隻好貢獻出自己不穿的衣服來，罵罵咧咧的，沒少給白眼。

    屋外的光亮特別晃眼，尤其印著劉氏那雙手叉腰的身影，別提多不痛快了。

    “呦，葉家大小姐終於舍得出門了？”劉氏故意將話說得諷刺，這葉家誰不知道葉鶯鶯本該是個小姐命，偏偏她爹將她扔過來，就再也不管了。

    這點也是葉鶯鶯的痛。

    半年前，葉誌民將她帶到白塔村，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飯，然後依依不舍地道別，就說那葉家老三和老四，都還跟著馬車後邊兒追了二裏路呢！

    當初，葉鶯鶯被葉家一時的和睦蒙蔽了眼睛，真以為那是兄弟情深。而如今再看來，不過是葉家老三老四瞧見葉誌才穿上了大哥的錦緞外衣，而他們連一個銅板都沒有拿到，所以這心裏作怪呀！

    葉誌民匆匆上了馬車，催著車夫趕緊走，那葉家老三老四就在後麵追呀！葉誌民，你還沒給我們一點好處呢！

    當然了，這葉老二也就是葉誌才得了好處，自然好好照顧葉鶯鶯。

    一開始，這每天的飯菜裏還零星能見到點兒肉沫雞蛋沫兒，菜地裏摘的涼薯也總是挑選最大的洗幹淨了送到葉鶯鶯手裏。

    葉老三葉老四兩家人也有事沒事就往葉鶯鶯這裏竄兒，表麵上噓寒問暖，實際上可不就是想從葉鶯鶯這裏拿到點好處嘛？

    你想啊，葉鶯鶯的出生雖然不怎麽好聽，但她爹怎麽說也是金府的老爺，那葉誌民這麽多年對女兒的愧疚，可不得多給點彌補？那再不濟，葉鶯鶯她娘在青樓那麽多年，這總得存下不少錢留給這個女兒？

    可實際上呢，葉鶯接收這個身體就這麽一身衣服，外加一個貼身小銀鎖。她也以為富貴爹會給她留下點什麽，可一連等了三個月，也不見她那富貴爹再來一次。

    葉誌才一家人漸漸發覺不對勁兒了，托村裏的秀才寫了書信過去，又等了一個月還是沒有回音。

    不是說葉誌才家已經被吃空了，而是他們以為葉誌民上次給的隻是一個月的生活費，每個月都會寄點錢過來，畢竟這放誰家都不願意多養一個拖油瓶呀！

    這葉誌才不是沒有去金府找過葉誌民，可別說見著葉誌民了，就連那下人都懶得通報一聲，直接叫人亂棍將他給打出去了！

    葉誌才吃了大虧，一肚子的憋屈讓他對葉誌民的記恨又增加了不少，這回到家了也舍不得去看個大夫，所以腿上傷至今都沒好，走起路來有些跛腳。

    再所以，這份債自然就要算在了葉鶯鶯頭上！

    葉鶯鶯也未曾料想到葉誌民居然怕老婆到了這種程度，或者說他舍不得那一身的榮華富貴，從一開始就打算把她丟到鄉下。

    葉家其他兄弟也看出來葉鶯鶯到底是個什麽位置，於是也不再來套近乎了。就連經過葉誌才家門口那都是繞著走的，生怕撞見了任何一人，自己就被占了便宜去。

    一時間，葉鶯鶯變成了人見人厭的拖油瓶，那葉誌才的婆娘劉氏更是哭喊著說自己家如何如何虧大了，發了瘋似的要將她給趕出去。

    好在葉婆子死命攔著，哭天喊地地招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那劉氏為了麵子，這才作罷，可葉鶯鶯也因此再沒了之前的待遇。

    一日三餐變成了兩餐，湯湯水水的也隻是吃個半飽。身上的衣服被扒下來換了錢，劉氏更是撤掉了她的小單間，趕去跟葉婆子一個屋，喂豬割草砍柴等等農活一樣接一樣地往她身上丟。

    這葉鶯鶯是不甘心來著，可是敢反抗嗎？

    這裏不比現代民主的風氣，她一個沒人要的未成年少女沒有任何生存技能，怕是沒走出這個村子就被餓死了。

    這要是真惹得葉誌才一家不高興了，她難不成去睡大街嗎？這村子周圍可都是山，保不齊有個野豬什麽的……

    “還愣著作甚！你不吃飯，豬還要吃呢！”劉氏見葉鶯鶯一動不動，抓起準備好的筐子就往她身上丟過來。

    葉鶯鶯回了神，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友好的笑容，道：“二嬸兒，我還沒吃早……”

    “吃吃吃！就知道吃！咋不見你這樣惦記幹活呢！還愣在這裏作甚，割豬草去啊！”劉氏罵罵咧咧就是不提早飯的事情，甚至還揚手做了個要打人的動作。

    葉鶯鶯知道，這劉氏是沒這個膽打她的，正所謂不看僧麵看佛麵。她葉鶯鶯現在是落魄了，可畢竟還有個爹呢！若哪日富貴爹又回來了，劉氏還真是沒法交代，可這心中的鬱悶之氣又無法化解，唯有讓葉鶯鶯幹活了。

    雖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可身體卻還是下意識縮了縮，葉鶯鶯暗歎一句沒骨氣，抱著筐子一溜煙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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