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陷入一片安靜，羨慕那幾個被挑走的人。他們都在這等候大半天了，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的飯錢有沒有著落。

    阿山重新得以呼吸順暢的時候，往邊上一坐，感覺自己經曆了一年的煎熬。他看著這些人或垂頭喪氣，或重新期待，又或不滿咒罵的樣子，忽然感同身受。

    生活，原來是這樣的艱難。

    下午，又來了兩撥招工的人，都是某些地方急需搬運工。

    這些人瘋了一般往前擁擠，險些把招工的人都給埋沒了。

    阿山跟在人群裏，又是一番煎熬，可惜還是沒有被選中。

    便是這樣幾次的反複，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阿山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想著下次再來試試，便要回去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有兩個個頭略矮一些的男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兩人表情有些凶悍，粗布麻衣隻是遮擋身體，沒有兩隻袖子，露出的胳膊十分有肌肉，一看就是個幹力氣活兒的人。

    “兩位大哥，麻煩……”阿山話還沒說完，便被其中一人戳了戳肩膀。

    “你哪兒來的啊？跑這兒來跟我們搶飯碗，真是閑的沒事幹是不？”

    阿山被逼得節節後退，他解釋道：“我是來找工作的，和大家一樣，都是公平的。”

    “公平？”另一人上前，揪起阿山的衣領，將嘴裏一直咬著的竹簽子吐掉，道，“你穿成這樣叫公平？你看看哥兒幾個穿的是什麽！這才是幹活的樣子！”這人說著，還用另一隻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沒錯，他們的衣服都有好幾個補丁，沒有袖子不是故意的，而是袖子破爛，已經縫補不上去了，肩膀上細細碎碎的線頭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這裏招工的機會本就供不應求，他們都是靠招工活命的呀！有的人還要養活一家老小，這一天要是沒活幹，很有可能就是一家子跟著挨餓的呀！

    而阿山穿得這麽好看，過來搶活兒，大夥兒自然覺得他是不給他們這些人活路！

    跟他們比起來，阿山確實顯得不像幹活的樣子。可沒人規定幹活非得穿個什麽衣服呀！再說了，他現在可是負債幾百兩的人呢，不比這些人富有多少。

    再說了，要是晚一天還錢，高利貸可是會繼續漲的呀！

    一想到這些，阿山便嚴肅了臉色，認真解釋：“我家中突逢變故，我也想找個事情……”

    “得了得了，誰他娘願意聽你說這些。編故事誰不會啊！”矮個子男人推了阿山一把，警告道，“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哼哼，當心點！”

    瞧著眾人散去，阿山也回去跟周鰥夫匯合了。

    大夥兒在車上說著自己今兒個買了什麽好東西，吃到了什麽新鮮玩意兒，可是熱鬧。阿山一個人縮在角落裏，想著到底要怎麽樣，下次才能被招到工。

    回到村裏，大夥兒各自回家做飯，阿山不想又被人叫住說閑話，索性刻意等大夥兒都走遠了，他才下了牛車。

    “阿山啊。”周鰥夫忽然叫住他。

    阿山回頭，隻見周鰥夫忽的往他手裏塞了幾個銅板。

    阿山低頭一看，正是他坐牛車的錢。

    “周大叔，您這……”

    周鰥夫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你們家現在正是困難時期，我也幫不了什麽忙，這車費多少還能免了的。”

    阿山一驚，趕緊將錢還了回去：“周大叔您本就是靠這些車錢為生，這不收我的，您不就虧了嗎？”

    “怎麽會虧呢？之前我賺了你們那麽多錢，你和鶯鶯還經常給我補貼各種好吃的，我才是那個占便宜的人呢！阿山你就收著，等日後你們有錢了，再包我的車，我也好跟著風光風光！”

    周鰥夫的安慰看似玩笑，可阿山聽來卻是今天在勞動市場之後無比暖心的了。

    他緊緊握著銅錢，用力點了點頭：“謝謝您，周大叔。”

    “謝啥呀？下次都別給錢了！”周鰥夫拍了拍阿山的肩膀，笑嗬嗬地趕牛車回家。

    回到家裏，正好是開飯時間。今天的晚餐隻有稀飯和雜糧餅，跟以前在禁地吃的差不多。

    葉鶯鶯笑著說，好久沒有吃過這些東西了，正好回味回味，不可以忘記了以前的日子。

    阿山便笑著點頭，吃得比誰都開心。

    葉婆子望著兩個孩子，既欣慰，又愧疚。

    飯後葉婆子洗碗，阿山和葉鶯鶯往工作室去加班。隻是開始工作之前，葉鶯鶯忽然拉住阿山的胳膊，舉著燭火靠近。

    “怎麽了？”阿山尷尬，不覺後退一步。

    葉鶯鶯抬起頭來，已經是滿臉的擔心了。她問道：“你今天跟人打架了？”

    “沒有啊。”

    “那衣服怎麽髒兮兮的？”

    阿山回來的時候，天色就暗了，葉婆子眼神不太好是沒太看出來，可她葉鶯鶯一眼就發覺了。

    隻是飯桌上不想葉婆子擔心，所以才沒有提起。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所以她希望得到真相。

    阿山尷尬笑笑，隨便扯了謊，道：“就是在集市上摔了一跤……沒什麽，真的。”

    葉鶯鶯狐疑地又看了一眼：“真的？”

    阿山認真地點了頭。

    葉鶯鶯將信將疑地，轉身去工作。她知道，阿山跟她一個性子，都不希望對方有所擔心。既然他完好地回來了，那麽相信也不是什麽大事情。

    不過葉鶯鶯還是抬頭，交代了一句：“萬一……真有什麽難處，一定要跟我說。”

    阿山笑著點了點頭，也跟著開始工作。擺開筆墨的時候，他又略微頓了頓，看向葉鶯鶯，問道：“鶯鶯，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葉鶯鶯沒有抬頭，但還是答道：“當然了，不關心你還關心誰呢？”

    阿山便覺得心情無比之好，今天所有的困難都不是事情了。或許，他和葉鶯鶯之間還有希望呢！

    “鶯鶯，我也是。很關心你！”阿山傻笑著表達了此刻的心情。

    葉鶯鶯動作一頓，忽而覺得有點雞皮疙瘩。這家夥，就不能不說這麽肉麻的話嘛？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