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黃昏的時候，崔家大房也已經知道了崔順安沒了消息，自然又是一陣唏噓，隻是這會兒崔景蕙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李氏已經醒了，她必須在旁邊守著，而且還不能漏了絲毫馬腳。

    可是心中是這般想著，但是情緒終究難以自控，晚食之時，當崔景蕙對著麵前的吃食卻無心下咽，李氏終究還是察覺到了崔景蕙情緒的變化，隻是未曾將想到是崔順安之事困擾了崔景蕙。

    “大妮，你這是怎麽了，怎麽看起來不高興的樣子。”李氏將碗筷收拾了一邊的床邊櫃上，打了個哈欠，微瞌著雙目，有些困頓的開了腔。

    “沒什麽，隻是一下走愣了神！娘，我……”

    “二嬸，我可以進來嗎？”

    崔景蕙正想著如何搪塞過去，卻聽到門口輕叩門聲，同時聲音響起，赫然是崔景蘭的聲音，先不管崔景蕙對崔家大房有什麽意見，這個時候，卻還是讓她鬆了一大口氣。

    “蘭姐，進來！”

    “大妮，二嬸，我最近尋了個新的花樣子，但是有個地方怎麽也繡不好，不知道能不能讓二嬸幫我看看。”崔景蘭一向輕言細語，她朝崔景蕙使了下眼色，便徑直走到床邊，手中還拿著一個繡繃子。

    “好精致的繡樣，蘭子你這是打哪來的！”李氏是個擅繡的，這見了好樣子，自然是有些愛不釋手了，一時間倒是忘了問崔景蕙為何事而傷心了。

    “這是我從桂娥那裏要來的，前些日子桂娥的婚事定下來，我去賀喜的時候，恰好看到了桂娥正在挑選喜服上麵的花樣子，一時間喜歡，便向桂娥討要了幾張，不過作為補償，我也答應給桂娥繡一套枕巾，可是卻難在這裏了，還請二嬸幫我看看。”崔景蘭邊說著，便走到床邊，眼睛的餘光卻瞟向了崔景蕙，見崔景蕙並沒有表示出不喜，那顆忐忑的心，這才安穩了下來。

    “這樣啊！好些日子沒在村裏走動，倒是忘了桂娥已經可以許配人家了。”李氏倒是沒有注意這些細節，她伸手接過崔景蘭手中的花樣子，隨口感歎了幾句。

    “……”

    二人交談著，而崔景蕙這乘著這空檔，卻是悄然出了屋子，她沒有絲毫停留的一路狂奔至石頭嶺，這才停了下來，她望著滿目禿禿的石頭嶺，卻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楚，嘶聲力竭的痛哭了起來。

    “爹，爹！爹啊！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嘶聲力竭的哭聲，卻不敢嚎出聲音，無聲的呐喊，卻是訴不進心中的悲戚。崔順安死了，可是她卻連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場都不可以，因為她怕，怕被李氏聽到。

    崔景蕙哭累了，也顧不得地上髒了，直接坐在了地上，她仰頭望天，湛藍色的天際卻映不入崔景蕙眼裏，喃喃的低語，卻隻有自己聽得清楚，“我該怎麽辦啊！爹，你怎麽可以拋下我們就這樣的走了，你怎麽舍得，怎麽舍得啊！你還沒看到你的親生兒子出生，你怎麽就舍得啊！”

    撕心裂肺的問責，隻可惜再也得不到崔順安的回答。

    等到崔景蕙再度回到崔家小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沉了下來，她回了自家屋子，才看到崔景蘭正坐靠在側門處，就著微弱的光線，做著手上的刺繡活兒。

    “你回來了！二嬸已經睡下了！”崔景蘭看到崔景蕙回來，忙停了手中的活計，起身迎了上去，隻是望著崔景蕙的目光，始終怯怯的。

    “今天的事，謝謝你了！”

    “都是一家子，這是我應該做的，大妮，你也別太傷心了！”崔景蘭靦腆的笑了一下，卻又似乎發現這時候笑並不合時宜，隻能垂下頭，忐忑的瞟了崔景蕙一眼。

    “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回去了。”

    “嗯，回！”

    崔景蕙淡淡的回了一句，然後從崔景蘭的身邊徑直走過，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目光呆呆的望著李氏的安靜的睡顏，再無多話。

    崔景蘭看崔景蕙這樣子，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從何勸說起，“晚飯的餅子，我給你放在櫥櫃裏，你自己記得拿了吃。”

    崔景蘭的話，並沒得到崔景蕙的任何回應，崔景蘭在屋裏站了好一會兒，最終隻能輕歎了一口氣，拿著自己的繡繃，帶上房門，去了自己屋子。

    “回來了，我說讓你別去，你非要去，那大妮肯定沒給你好臉色看！晚飯吃了沒，我給你留了點在桌上。”張氏這會就著煤油燈補著衣服上麵的補丁，看到崔景蘭回來了，忍不住嘮叨了幾句。

    “娘，大妮沒有給我臉色看，都是一大家子，二嬸家出了這樣的事，這看笑話的自然是外人家，咱們作為一家人，自然得幫襯著不是，晚飯我已經在二嬸那裏吃了，剩下的留給爹吃，爹幹活不容易。”崔景蘭將繡繃收好，本來是打算上床去睡了的，聽見張氏這麽說，沉默了一下，卻還是將自己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

    “你這孩子，說的什麽話呢！娘自然知道咱們是一家人，隻是現在你小叔沒了，遠的先不說，就說近的，你二嬸馬上就要生孩子，她們一家小的小，病的病，除了大妮還稍微幹點活，其他的，根本就指望不上，你馬上就要及笄，咱們家現在這個情況，你覺得誰家會看得上！而且，你這麽快就忘了大妮是怎麽對待你弟弟的，要知道你弟弟到現在夜裏還時不時夢魔。”

    “要不是崔元生去推二嬸，大妮怎麽可能這樣做，你難道就不能在自己身上找找問題嗎？好了，這件事不要是說了，我要睡了！”崔景蘭一臉失望的看著張氏，這種大是大非上麵，她娘永遠是自私的，從不會為其他人考慮一點。

    “你這孩子！”張氏還想再說，卻看見崔景蘭已經鑽進了被窩，用被子將頭全部蓋住，顯然是不願意再聽張氏說道，張氏愣了一下，低頭怔怔是望著手中還沒補好的補丁，歎了口氣，卻是沒了心情，將破衣服擱在一旁的櫃子上，將煤油燈熄滅，屋內頓時陷入了陰暗之中，張氏走到床邊，幫崔元生按了下被覺，滿懷著心思，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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