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幫著李氏屋裏換衣服，而幽幽醒來的崔景蕙懷裏抱著睡著了的承佑癱坐在你屋門口處的一條竹椅子上，雖然說是醒了，可是整個人就像是失了魂一樣，目光空洞，臉色慘白，唯有兩行清淚不斷滴落至懷中的繈褓上。

    江伯看著崔景蕙的這個樣子，歎了口氣，他已經不年輕了，折騰了這麽大半宿，早已是身心疲憊不已，可是江伯畢竟是經於世故的人，也知道這會兒不是告辭的時候，所以他也拖了把椅子過來，對著二房的門口，坐在了院子裏。

    “衣服換好了！”張氏從屋裏走了出來，看著崔景蕙這樣子，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先是沒了爹，如今又沒了娘，二房一家子隻剩下大妮和一個奶娃子，而且大妮還被許給了一個傻子，這是何等不幸的遭遇，饒是張氏一直看二房不順眼，到了這個時候，卻也不得不歎上一句，老天對於二房一家實在是太公平了。

    “大妮，事出突然，所以家裏沒有準備壽衣，所以我便擅自做主，拿了箱子裏該是你娘給你備下的一套新衣衫換上了，好讓弟妹去的時候幹幹淨淨，通通透透。”張氏本來隻是想給李氏換身體麵一點的衣服，可是翻來找去，卻沒有找到一件不帶補丁的衣服，恰好又看到了一件簇新的嫩黃色的新衣，雖然心裏有了猜測，但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了，隻能就這樣換上了。

    新衣衫？崔景蕙扭頭望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張氏，這才想起了，每年生辰的時候，張氏便會給自己縫製一套新衣服，也許因為李氏原本的預產期是在十一月，她怕來不及，幸好爹爹又得了工錢，所以便給自己提前做好一套，隻是沒想到這最後，竟然還是給自己用作了壽衣。

    也好，幹幹淨淨來到了這個世上，如今又幹幹淨淨的離開這裏。

    “謝謝伯娘！”崔景蕙朝張氏點了點頭，無力的道了一聲謝。

    “傻孩子，咱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再說你大伯臨走前可是交代了要多多看顧你們一家，是伯娘豬油蒙了心眼，這才一直避著你們，要說謝，也該是伯娘謝謝你才對，要是沒有你帶元元回來，伯娘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向你大伯交代了。”說到這裏，張氏回頭看了一眼二房虛掩的門，歎了一口氣。

    “唉，這人啊！命由天定，哪一天這老天爺不高興了，就把這命給收了回去了，誰都有讓老天爺不高興的時候，隻不過是早晚的事。大妮，你可要想開點，前麵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張氏說完，又是歎了一口氣，伸出手，想要拍拍崔景蕙的肩膀，可是手伸到一半，卻還是停了下來，她還不知道大妮已經原諒了元元的事，所以想著大妮應該不喜歡和大房這樣的親近，於是搖了搖頭，收回了手，準備回自己屋子裏去了。

    “伯娘，我想問你一件事。”崔景蕙忽然開口，隻是目光卻沒有落在張氏身上。

    張氏聽到崔景蕙的話，腳步停了下來，側身扭頭望向崔景蕙，心中自然也有了幾分計較，“大妮，問！”

    “我離開之後，家裏發生了什麽事？”

    聽到大妮的這個問題，張氏沉默了。她其實回來的也不是很早，不過那會兒蘭子一直守在弟妹的床邊，她還幫著弟妹換了一條月事帶，那時候還沒有出現任何的異樣，而此之後，蘭子等到弟妹睡了以後，才回自己屋裏的，要說唯一牽動弟妹心神的人，也就是被她鎖在弄堂裏還沒出來的周氏了。

    張氏眼神複雜的看了崔景蕙一眼，她希望大妮給周氏一個教訓，畢竟這次娘做得實在是太過了，萬一大妮在大別山沒有尋到人，那老崔家的根就真的斷了，可是她又不願意讓別人認為這是她唆使大妮的，畢竟她一個當兒媳婦，那好意思在背後編排自己的婆婆。

    這一時間倒是讓張氏有些左右為難了，心中躊躇猶豫了好一會兒，想到大妮把元元給她送回來的恩情，張氏的情感天平還是稍稍偏移了幾分，她轉過身去，不願意再去看崔景蕙執拗的目光。

    “寅時，娘回來了。”

    “娘？”崔景蕙腦中遲疑了一會兒這才弄清楚張氏嘴裏的娘是周氏，不需要要再過多的解釋，崔景蕙已經明白怎麽回事了，一定是周氏的動靜太大，吵到了李氏，擔憂團團安全的李氏，自然是死都要找周氏問個清楚，隻是這後果實在太大了，大到出乎所有的人預料，大到讓她肝腸寸斷。

    “周阿花，她在哪裏？”周阿花是周氏的未出閣時的名諱，到了這個份上，周氏那裏還配得上阿嬤這個稱呼，不說髒話，便已經是崔景蕙最後的底線了。

    “周阿花？”張氏一下子沒回過神來，崔景蕙說得是誰，愣了一會，才想起這是周氏的閨名，雖然大妮敢這樣叫，而她卻不能這樣喚周氏。

    “娘被我關在了弄堂裏，這會沒聲音，怕是睡了！”

    崔景蕙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知道的消息，便沒有再開口，張氏等了一會兒，見崔景蕙不再發問，猶豫了一下，沒有回自己屋裏，而是直走往灶屋裏方向去了。

    李氏死了，等天亮了，隻怕是有得忙了，而且江大夫已經呆了半宿，隻怕也是餓了！該是要準備些吃食了，不然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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