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觸目可及的唯有一片黑暗，崔景蕙明明知道自己這是在做夢，可是她不管怎麽逃，都逃不出這一片黑暗。

    不知道逃了多久，崔景蕙卻是再也跑不動了，這時，天空就好像是被撕裂了一半，一點點星光滲透進這片黑暗。

    崔景蕙猛的提起了精神，就往光亮處衝了出去。

    “是個姑娘！倒是可惜了。”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婆子歎息般的聲音，待崔景蕙適應了眼前刺眼的亮光之後，她猛然發現，自己站在一間產房裏，說話的婆子正在給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清洗身上的血汙。

    正當崔景蕙疑惑這是哪裏的時候，一個還在伺候的穩婆忽然臉上大變，“快，快去告訴張大人，夫人血崩了！”

    緊接著，整個場麵就徹底混亂了起來，崔景蕙卻什麽都注意不到了，因為她知道了，這是她出生的那一天，床上躺著的就是她的親娘，崔景蕙一雙眼睛癡癡的望著床上那張蒼白的臉，雖然明明就是在夢裏，可是崔景蕙卻依然感覺她的淚如雨滴。

    轟隆隆，打雷聲將崔景蕙從悲傷中猛的喚醒，隻看見茵茵翠綠的花園裏，一個粉嫩可愛的一歲幼童蹣跚著衝進坐在不遠處一個估摸著六七歲，正在背書的男童懷裏。

    “哥哥，抱！”

    男童似早已習慣了一般，嘴裏的經義不斷，手上卻已經將幼童抱進了懷裏，那幼童也是乖巧無比，隻拿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瞅著她麵前儒雅文氣的文士。

    “不錯，大有長進！席儒，你抱囡囡去玩會吧！”文士一臉溫和的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摸了摸囡囡的手。

    “謝謝爹爹！”那個叫席儒的男童一臉高興的文士行了一禮，然後抱著囡囡便走開了。崔景蕙呆愣的望著自己這一幕，因為張默真常年不再汴京，所以靜姨便將自己接到了傅府，可以說，自己兩歲之前都是寄居在傅府，直到張默真續娶了新妻，她生母的堂妹。

    “張大人，安茹生前便將囡囡指給了我家的席儒，我也答應了，以後囡囡必將是我傅婦的兒媳。對於你要娶妻，我沒有任何的意見，但若是我聽聞到貴府有半點苛責囡囡的傳言，我定會將囡囡接回。”容貌豔麗的女子，望著眼前一臉風塵仆仆的張默真，語氣強硬，沒有半點退讓。

    “靜芙，你放心，這是安茹的孩子，我定會護她周全，而且安顏也是囡囡的姨母，定會對囡囡如親子一般。”

    張默真一臉信誓旦旦的保證，卻讓一旁的看著的崔景蕙氣得全身發抖，護我周全？可笑，可笑，一個連自己女兒都認不出的你父親，有什麽資格說護她周全。

    那個女人，一開始確實是對自己熱絡不已，可是等到靜姨一家被牽連，皇帝將傅大人貶成了一縣丞之後，再加上張默真常年不在汴京，那個女人便迫不及待的向自己下手了。

    “囡囡，娘帶你去看花燈好不好。”不等身量嬌小的囡囡答應，已經成為張夫人的安顏扯著囡囡的小手，不顧婦儀，便往人群裏擠。

    忽然，囡囡感覺到牽著她的手，正要掙脫。

    “娘，別丟下我，囡囡怕！”

    “要怪就怪你是那個人的孩子。”安顏的臉瞬間便得猙獰不已，她一把將手從囡囡的小手中抽了出來，然後推了囡囡一把，囡囡瞬間便被人群夾裹，那裏還看得到安顏的影子。

    “我家小姐丟了，你們有誰看到一個三歲左右的穿著紅色夾襖的小女孩。”小小的瑟瑟發抖的身子躲在一小巷子裏，看著不遠處明顯不屬於自家家丁的詢問的人，囡囡一直沒有出聲。

    崔景蕙就如同一個旁觀者看著這畫麵，心裏卻是冰涼一片，她躲過了那個女人安排的第一手，卻沒有躲過第二手。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來，把這個喝了。”慈眉善目的中年醫者端起一碗藥液送到了囡囡的麵前。

    “不要喝，不要喝！”崔景蕙看著這一幕，死命的叫著，可是那小小的孩童，卻沒有選擇。

    痛，好痛！崔景蕙看著蜷縮在地上，痙攣著，抽動著，最後又歸於平靜的囡囡，感同身受著她曾今受過的痛。

    太痛了，實在是太痛了，可是，崔景蕙卻知道這還隻是開始。

    “來，把這個喝了！”

    “來，把這個吃了。”

    “來，把手伸進去！”

    “……”

    一碗一碗的藥液，一顆一顆藥碗，一隻一隻毒蟲，崔景蕙已經木然了，她木然的看著曾經的自己，一次一次的忍受著錐心般，撕裂般的痛處，一次次的倒下，卻又咬牙堅持了下去。

    “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的！”醫者探完眼前少女的脈象之後，卻是再也忍不住癲狂大笑了起來，整整十三年，他花了整整十三年，終於製成了藥人。

    而崔景蕙望著眼前，和她一般模樣，卻沒有半點生氣的少女，她恨不能，恨不能將眼前得醫者撕心挖肺。

    隻是還沒容得上崔景蕙撲了過去，她眼前的景象便已經變成了汴京，那個她曾經熟悉，卻又陌生不過的家。

    “夫人，這些年來辛苦你了，如今惠兒的婚事也定了，我總算能給安茹一個交代了。”已近四十的張默真，早已蓄了美須，他一臉欣慰的望著身側花顏如玉的女兒，一臉心疼的望著躺在床上病容不減的安顏。

    “為了操持惠兒的婚事，竟讓夫人累至於斯，為夫實在慚愧，婦人可曾喚大夫來瞧看。”

    “老爺嚴重了，惠兒就跟我的親生女兒一般，如今她有了歸宿，我這個當娘的也是高興的很，這不過是老毛病，已經派人去請封神醫，想來也快要到了。”安顏一臉的賢惠的表情，大大的取悅了張默真，吩咐了安顏好生歇著，張默真便同那個叫惠兒的女兒一並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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