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掙紮了半天，直到白霜直起身來，她這才搖搖欲墜的站起來，身上的葛衣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此時皆是一片土黃，還不斷滴答著泥水。

    白霜氣喘籲籲靠在晏修身上，臉龐被散落的頭發遮住，肩膀還在不斷聳動，從旁邊看去，像是還在抽泣。

    可與白霜緊挨著的晏修已經聽到她極力壓抑的笑聲，一向冷清的他也瞬間被感染，差點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此時的胡氏確實夠狼狽滑稽，恐怕強勢狠毒的胡氏自出生後都沒受過這樣的羞辱，可惜，她遇到了白霜，然後在白霜手裏翻了船！

    “小賤蹄子，說，你剛才是不是故意的！”

    喘著氣的胡氏定了定神，終於慢慢回過味來，她又不傻，現在細細一想就知道，這小賤蹄子是故意把她推到菜地裏的！

    正在偷笑的白霜抬頭，瞬間又恢複了剛才那個哀憐無助的表情，她眼角還掛著淚，眼神哀哀掃過在場的鄉鄰。

    “大嫂，在場的鄉鄰們都看得清楚，你去問問他們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一個受了傷的弱女子，如何能推倒你？”

    確實，白霜身形瘦弱嬌小，而胡氏卻人高馬大，外人看來，一向膽小柔弱的白霜又怎麽能推倒五大三粗的胡氏呢？

    胡氏早已被白霜氣得失了理智，她四下找著自己的鞭子，可鞭子早已被晏修扔到了菜地裏，現在已經與泥水混在一起。

    找不到工具，胡氏又急於發泄心中的憤怒，索性抬手，狠狠往白霜臉上抽去，這口氣，她怎麽能咽下去？

    白霜眼角的餘光已經隱約看到不遠處的巷子裏有幾個人匆忙趕來，領頭的，正是剛才那個說要去找裏長的人。

    而那名身材高大，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如果她沒猜錯，那就是裏長本尊了，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

    想到這裏，白霜微微側了側臉，胡氏這重重而來的一記耳光擦著她的臉頰過去，看著打中，實則根本不疼。

    白霜卻順勢倒在地上，想了想做戲要做全套，索性狠心咬破自己的嘴唇，將嘴唇的鮮血抹到嘴角與下巴。

    “大嫂，你怎麽……怎麽能這麽打我？”

    白霜抬頭時，已經淚流滿麵，她嘴角帶著血痕，下巴上也沾滿血跡，看上去極為狼狽淒慘。

    裏長在此時恰好趕了過來，白霜故意對著裏長的方向，裏長自然就看見了倒在地上口裏不斷流血的白霜。

    “胡氏！”

    裏長看到眼前這淒慘的一幕，頓時勃然大怒，他怒喝一聲，嚇得胡氏頓時後退了數步。

    “裏長……我，我沒打她，是她，她先把我推進菜地裏的！”

    胡氏深知裏長做事一向決斷，再看看裏長手裏那根粗長泛紅的扁擔，她的一顆心幾乎跳出嗓子眼。

    那根供奉在祠堂裏的扁擔，這幾年不知道打死過幾個犯事的鄉民了，她真是怕那根扁擔落在自己身上！

    白霜默默流著淚不說話，隻用哀憐淒涼的眼神盯著裏長，她嘴角的血跡還未幹涸，眼淚混合著鮮血，一滴滴落在她鮮紅的嫁衣上。

    裏長被白霜這樣哀婉無助的眼神看得心裏直發疼，他心裏暗想，真是造孽啊！阿霜的娘死得早，爹和大哥也慘遭橫禍死去，如今她又遭此劫難，真是……

    都怪他，明知道胡氏心眼不正，竟然由著胡氏與沈家胡來，結果險些害死了白三哥的小閨女！

    “阿霜，你來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裏長狠狠瞪了胡氏一眼，這才走到白霜麵前，語調溫和說道。

    白霜緊咬著唇，還未凝固的傷口又冒出血來，沿著嘴角蜿蜒流淌，看上去越發的可憐淒涼。

    “我……我……”

    白霜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斷的滾落在臉上，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死氣沉沉的悲傷，看得裏長心裏更是絞痛不已。

    緊跟在裏長身後的一個年輕女孩看到白霜的慘狀，也低低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說道，“爹，你看阿霜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了！你要為阿霜做主啊！”

    白霜不是哭得說不出話來，她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說實話，她雖然從剛才的爭執中隱約知道些眉目，可事情具體怎麽樣，她還真是不清楚！

    “裏長，是白霜這丫頭逃婚，她……”

    “胡氏，你給我閉嘴！晏修，你來說！”

    裏長眼中滿是怒氣，他用手裏的扁擔指了指胡氏，警告她不準說話，這才望著一直沉默的晏修沉聲說道。

    晏修“嗯”了聲，上前幾步低聲說道，“今天本是阿霜出嫁的好日子，可她才剛進沈家門幾個時辰，大壯就回家說阿霜投湖自盡了！”

    裏長的眉頭頓時緊緊皺了起來，這件事他也剛剛聽說過了，阿霜這孩子，性格隨她爹啊，倔強剛烈！

    “幸好我趕到的及時，從湖裏把她撈出來時，她就剩一口氣了！可是，大嫂她，她不肯讓阿霜進門！”

    晏修提起自己救白霜時，眼中也滿是後怕，她從水裏出來後，根本就沒有氣息！他，他用醫書裏的辦法，口對口給阿霜渡氣，這才將她救了過來！

    當然，這樣親密曖昧的渡氣，他打死也不會告訴裏長，否則，又不知道會生出多少事來！

    “裏長，後來的事我們都看到了！是胡氏責罵毆打晏修和阿霜，還用鞭子抽了阿霜的臉，結果她自己沒站好掉進菜地裏，還是晏修拉她出來的！”

    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村婦走了出來，她嗓門很大，扯著嗓子快速向裏長說明了自己看到的一切。

    這名村婦說完，其他幾個圍觀的鄉民也七嘴八舌附和，紛紛指責胡氏心狠手辣責打小姑子。

    有人喊道，“裏長，阿霜是咱們看著長大的，白三叔不在世了，咱們怎能讓阿霜無家可歸呢？”

    裏長眉眼淩厲，看著胡氏厲聲問道，“胡氏！你身為白家三房大嫂，苛待小姑子，還欺騙阿霜，偷偷將她送給沈家做妾，你說，你該不該罰！”

    胡氏被裏長這極為嚴厲的表情嚇得腿腳虛軟，急忙開口為自己辯解，裏長已經指著白霜嘴角的鮮血說道，“有這麽多鄉鄰作證，阿霜又被你打成這般慘樣，你還不肯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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