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也累了，她將胡氏扔到水缸邊上，然後搖搖晃晃走著，晏修見狀，急忙扶住了她。

    晏修知道白霜也是因為今天喝了酒，才會如此的憤怒發狂，可是他理解，她都理解，她的苦心他全懂！

    白霜慢慢走到門口，圍觀的鄉民也看到白霜收拾胡氏的那一幕，一時竟沒人敢吭聲，紛紛側身給白霜讓出一條路來。

    白霜在晏修的攙扶下出了家門，抬頭仰望著天空，想起那濕淋淋的藥材，再想起她受的種種委屈，竟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

    她靠在牆上，即使抬著頭，可眼淚還是從眼角滾滾而落，一滴滴沒入鬢發間，她的嘴唇顫抖，眼眶通紅晶瑩，令晏修的一顆心幾乎疼到無法呼吸。

    “阿霜，不哭啊！藥材濕了，再曬曬就好，哭什麽？”

    晏修也不管身邊還有那麽多的鄉民，他一手攬著白霜的肩膀，一手拂去白霜臉上的淚水，溫柔安慰著。

    白霜開始隻是低低抽噎著，到後來，竟越發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在晏修又一次為她擦眼淚時，她忽然將頭抵在晏修肩膀上，撕心裂肺哭了起來。

    從她來到這個異世，她始終都保持著一顆堅強的心，即使處境再艱難，即使承受再多的疼痛，可她從沒有哭過。

    然而此時，她隻覺得心頭萬般委屈，又不知該怎麽發泄，隻能化作眼淚，洶湧而出，她真的很累，很累。

    鄉民們也知道事情由末，也知道白霜往日承受的委屈，有隱約知道內情的人說道，“阿霜本打算將家裏那點藥曬幹了，就正好能湊齊五市斤，這都定好後天送貨了，可現在藥被胡氏弄成那樣，你說她……”

    又有人說道，“阿霜的藥材濕了，可是我們這不還有嗎？我們的藥材湊一湊，也能夠了！”

    先前說話的那人歎息一聲，低聲說道，“阿霜給咱們這麽高的價格，這孩子手裏大約也沒錢了，要不怎麽會暫時不收呢？她不肯欠咱們一文錢啊！”

    鄉民們看著白霜顫抖的肩膀，聽著她低低的嗚咽，想到白霜待鄉民的實誠，眾人心裏也是一陣感動。

    有人說道，“不如這樣，咱們先把藥材給阿霜，讓阿霜把貨湊齊了，這藥材錢呢，等阿霜的交貨後再付給咱們，你們同意嗎？”

    “同意！”

    “我同意，先幫著阿霜把貨湊齊……”

    “那別囉嗦了，現在就弄，從我家先開始，阿霜，你先把嬸子家的藥材拿去應急，這錢不著急，等你有了再給！”

    一名村婦走到白霜身邊，拍著白霜的肩膀說道，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裏的袋子往白霜手裏塞。

    白霜眼淚還沒停，她看到村婦這樣，急忙哽咽著說道，“嬸子，這樣不行，我說過要現結現付的！”

    村婦心疼說道，“這不是有點意外了嗎？你的為人嬸子還不清楚？嬸子不怕你不給錢，你要是真覺得過意不去，回頭多給嬸子幾文錢也行！”

    村婦笑著安慰白霜，一邊說著，一邊硬是將藥袋子塞給了白霜。

    白霜也顧不上哭了，她抹幹眼淚看著鄉民們，隻見鄉民們都圍著她，七嘴八舌說道，“阿霜，救急要緊，錢不著急給……”

    白霜看著這些淳樸的鄉民，再想想胡氏那副醜惡的嘴臉，她竟想不明白，白家河這麽多好人，為什麽偏偏讓胡氏做她的大嫂？

    難道，這就是上天對她的磨礪？

    晏修看著白霜，低聲說道，“阿霜，就聽鄉民的，咱們把重量稱好記錄下來，給鄉民們寫個欠款字據，回頭錢到了，就按照剛才這位嬸子的話，每人多給十文錢，你看行嗎？”

    現在也隻能這樣，白霜深深吸了一口氣，對鄉民們鞠了個躬，誠懇說道，“叔叔嬸嬸們，阿霜謝謝你們的信任，這藥材我就先收了，我保證，十天之內，將藥材錢都給你們結算清楚，而且每人再補十文錢作為利息。”

    說罷，白霜打起精神，對晏修說道，“晏修，我來稱藥材，你記錄好數量，把欠款字據都給寫好，一定不能錯了！”

    晏修笑了笑，說道，“我做事你還不放心？我什麽時候出過錯？”

    與鄉民們說好，白霜就著油燈，開始一家一家的稱量收購，每稱完一家的，晏修就記錄好數量，然後把簽字畫押的欠款字據給鄉民。

    因為光線昏暗，再加之晏修要一個個的寫欠款字據，所以速度格外的慢，鄉民們也不催促，安靜的排著隊等待。

    等收完最後一家的，已經是深夜了。

    白霜的雙腿又酸又麻，她抖了半天這才艱難的站起來，扭頭看了一眼晏修，他也好不到哪裏去。

    一晚上都在寫字，他的右手腕也直哆嗦，看到白霜起來，他笑了笑，說道，“咱倆看來都不太好！”

    白霜抿著唇笑笑，低頭看著腳下一大包分好類的草藥，她長長歎了口氣，說道，“但是這樣很值得，不是嗎？沒想到，鄉民們會如此信任我！”

    晏修看著白霜還有些腫的眼睛，心疼說道，“那是因為你待他們是真心實意的，人心都是肉長的，將心比心誰都懂！”

    白霜冷冷笑了笑，回頭看了眼家裏早就滅掉的燈，說道，“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心，咱們家那幾個人，我看著都像是沒長心的！”

    一陣夜風吹來，白霜的頭發被吹亂，貼在她臉上眼角，讓她有些睜不開眼。

    晏修忍不住抬手替白霜整理好頭發，這才說道，“你明知道他們沒心，還與他們生那些氣做什麽？還哭成那樣……”

    白霜歎了口氣，靠在牆上說道，“大概是喝了點酒，這要沒喝酒，我也做不出那麽虐待胡氏的事情來，更不會哭了！”

    晏修笑笑沒有再說話，彎腰開始收拾東西打算回家。

    “晏修，等這次拿到銀子了，我想搬出去住，你，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白霜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問出了這個思考很久的問題，雖然她與晏修幾乎形影不離，可她還是怕晏修不肯與她走，不肯與她離開白家。

    晏修停下手裏的動作，看著白霜正色說道，“嗯，你去哪裏，我就在哪裏，阿霜，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不要怕！”

    白霜聽著晏修這簡單又溫暖的幾句話，她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動，在這幽深的夜色裏，忽然撲倒晏修懷裏，緊緊抱住了晏修。

    “晏修，謝謝你！”

    伏在晏修懷裏，白霜一遍一遍重複著這句話，此刻，她也在一遍遍的問自己，她想對晏修說的，隻有一聲謝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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