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白霜和晏修寒暄幾句，丁雪軒說道，“明日我親自登門拜訪，也不知兩位恩人是否有空。”

    晏修說道，“大人不必如此，該是我們去拜見您才是。”

    丁雪軒卻堅持說道，“知恩圖報這一點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忘，那就這麽說定了，明日我去府上拜訪。”

    晏修答應了，丁雪軒笑著點了點頭，這才說道，“都起來吧，這一群人在此打打鬧鬧，成何體統？沈林，你身為湖州州判，竟縱容家奴鬧事，你可知錯？”

    沈林忙答道，“屬下知錯，是屬下沒有約束好家奴，才鬧出這樣的笑話來。”

    丁雪軒冷哼一聲，聲音也嚴厲了不少，他說道，“這是笑話？你當我沒看到，你家家奴竟將一名女子踢翻在地，如此膽大包天，真當這湖州城裏沒王法了嗎？”

    跪在地上的黃桂花早已嚇破了膽，她一聽丁雪軒這話，更是瑟瑟發抖，幾乎快要尿褲子。

    “大人……不是……不是我們……先……動手的，是……是……他們……”黃桂花不死心的想為自己辯解。

    丁雪軒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揮手示意天寶樓的夥計過來，說道，“你說，是誰先動的手！你隻管老老實實說，有本官在此，誰也不敢說什麽！”

    那夥計哪裏與這麽大的官說過話，幾乎是抖著身子說道，“稟……告……大人，是……是……沈大人家……家的家丁，先要硬闖進天寶樓，還……還打了我，您看……我這裏，還有……這裏，都是被他們打的。”

    那夥計雖說說起話來結結巴巴，可卻毫不含糊的撩起衣袖，讓丁雪軒看他身上那幾道被人打的紅紫傷印。

    丁雪軒冷眼掃過黃桂花，厲聲問道，“好，你來說說，這是怎麽回事！人家先動的手，為什麽受傷的還是人家夥計？”

    沈林正要解釋，黃桂花已經搶先一步說道，“我們想來天寶樓吃個飯，結果他們不讓我們進，我們這才……給他們點教訓，也沒……沒想打人。”

    天寶樓的掌櫃已經出來，驚慌解釋道，“大人，今兒個晌午剛過，秋霜絲鋪與青州商會就包下了天寶樓，我們也貼了告示，說今晚不迎客，您看，這告示還在門上貼著呢！先來後到，這是規矩啊！”

    黃桂花啞口無言。

    丁雪軒眼神淩厲，盯著沈林說道，“身為湖州官員，非但不能以身作則，反而縱容家人仗勢欺人，惡仆橫行，沈林，你這官是當膩了嗎？若不是我極力保住你，你以為你還能當得了這個州判？”

    沈林聞言愣住了。

    隻聽丁雪軒又說道，“本官雖不在湖州，可對湖州的事情也了如指掌，夏天時分，鄭通賭坊那案子你辦的很好，我這才拉你一把，若非你立了功勞，就憑你家人的這些惡性，哼……”

    丁雪軒沒有說下去，沈林卻已經冒出了一頭冷汗。

    原來是這樣，原來這其中還有這樣的曲折，如此說起來，竟然是晏修間接的幫了他一把，幫他保住了官位。

    “今兒個這事雖說沒多大，可也得給眾人一個交代，你說，是你挨十板子，還是你母親挨十板子？”

    丁雪軒這話說完，黃桂花頓時就雙腿癱軟，嚇得魂飛魄散，十板子，這打下去她還能活嗎？

    “大人，饒命啊，我再也不敢啊，大人……饒了我吧！”

    黃桂花幾欲昏厥，連哭都沒力氣哭了，沈林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說道，“我娘再有不是，也是我的娘，這十板子，我替她受了！”

    丁雪軒“嗯”了聲，揮手說道，“今兒個先回去，明日一早去府衙自己領板子去！”

    沈林深吸一口氣，低低答了句是，這才扶起癱軟成一灘泥的黃桂花，頹然無力的沿著來時的路，慢慢往回走去，甚至連馬車都忘記了坐。

    一場鬧劇，最終以這樣的方式收場，沈林扶著黃桂花，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憤怒與迷茫來。

    在一個轉角後，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沈林終於像發瘋了一樣，一把將黃桂花甩開，怒聲問道，“你要做什麽？你到底要做什麽？你非得害死我，你才甘心嗎？”

    黃桂花從沒見過這樣的沈林，她扶住一旁的樹，才勉強站直了身體。

    “林兒，娘都是為你好啊，娘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黃桂花的語氣很是傷心，仿佛自己的一片苦心被自己的骨肉無情無辜，她的眼淚甚至快要掉出來了。

    沈林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他悲戚望著黃桂花，反問道，“你為我好？你若是為我好，當初明知我喜歡白霜，為何不讓我娶她？為何要將李芝芝硬塞給我？現在，又為何做出這些令人唾棄的事情來，娘，你真的是為我好嗎？”

    頓了頓，沈林又冷笑著說道，“你到底是為了我好，還是為了你自己的私心？”

    黃桂花嚅囁說道，“我，我能有什麽私心？我做這些，還不都是為了你？你是沈家的獨苗啊，娘就指望著你了，林兒，你怎能辜負娘的苦心呢？”

    沈林嗤笑，咬牙看著黃桂花說道，“娘，你真當我不知道你與白大壯那些個齷齪事？你真以為我不回家，就什麽都不知道？”

    黃桂花臉色大變。

    沈林一字一頓慢慢說道，“我隱忍不發，是不想將事情鬧大了讓你丟人，我自己也丟不起那個人！你知道我為什麽留白大壯在家嗎？知道嗎，他已經找過我了，說若是我將他趕出沈家，他就將你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都通通報官！”

    沈林越說越憤怒，臉色也越陰沉，仿佛是被激怒的獅子般可怕。

    “我要麽就殺了他，要麽就隻能忍著！娘，你瞧，你口口聲聲說為我好，可你卻硬生生將我逼到了絕境，你的兒子，心裏一直都想殺人！”

    沈林咬著牙慢慢說著，他的眼中浮動著一抹血紅，笑容也變得有些陰森，那麽的可怕。

    黃桂花在沈林這一番話之後，整個人再一次無力坐在了地上，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沈林這次沒有扶黃桂花，他隻是冷冷掃了一眼自己的娘，然後絕望轉身，弓著身子慢慢走入了黑暗之中，很快，就與黑暗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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