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霍二爺就將那名錦衣軒的槽主悄悄帶到客棧裏，與白霜見了一麵。

    “這位小哥，你們現在一個月有幾兩銀子的月錢，這錦衣軒是整個雁城數一數二的絲綢作坊，你們的月錢大約也是最高的？”

    白霜讓人擺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很是熱情，這夥計也是個敦厚老實的，手足無措坐在那裏，臉已經紅了。

    “這月錢，月錢也就那麽回事，畢竟鄭爺是……嗨，我們就是混口飯吃而已！”這夥計嚅囁著說道，雖然沒有說，可相比月錢也高不到哪裏去。

    白霜“哦”了聲，說道，“一個月總該有五兩銀子？不瞞你說，我家絲鋪的夥計，活計又清閑，現在一個月也有五兩呢！”

    “五兩？這麽多？”

    這名夥計一聽到說有五兩銀子的月錢，他頓時就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思議看著白霜，眼底的羨慕怎麽也掩不住，顯然，這個數目對於他來說是龐大的，不可觸及的。

    白霜抿著唇笑笑，說道，“嗯，這隻是普通夥計的，像大夥計，也就是您這種身份的，一個月是有十兩銀子，逢年過節還有賞錢，還能分到肉和米麵，更別提這日常的飲食裏，頓頓都有肉，或者讓酒樓送一桌酒菜犒勞。”

    這名夥計聽白霜說完，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低聲問道，“這，這當真是普通夥計嗎？我們錦衣軒，便是薑師傅，也沒這麽個待遇！”

    薑師傅，自然就是織錦緞的匠人薑永安，白霜知道。

    “哦？薑師傅是你們那裏一等一的手藝人，我以為這一年怎麽也得賺幾百兩銀子呢！”白霜佯裝驚訝問道。

    那夥計在白霜的勸說下喝了幾杯酒，也不似剛才那麽拘謹了，他苦笑說道，“不瞞您說，我們這一個月才一兩銀子的月錢，就這，還時不時被克扣掉，就白幹一個月了啊！”

    白霜不動聲色聽著，又問道，“那你們就願意？就沒人找你們東家要個說法？”

    夥計又喝了一杯酒，咬牙說道，“誰敢去找？以前有個夥計就因為說了一句東家吃人不吐骨頭，結果沒幾天就死了，活活被人打死的啊！”

    這一點白霜並不覺得驚訝，以鄭瑾的心狠手辣，打死夥計卻是不算什麽。

    “那你們就願意在那裏呆著？就沒想離開？”白霜又問道，看這名夥計，既然能做染槽的槽主，想必本事也不會差的，若是有可能，挖過來為自己所用也是好的。

    那夥計搖了搖頭，無奈說道，“我們都簽了賣身契，死契，這一輩子，都沒辦法離開錦衣軒的，除非……除非死，再說，我們就算能離開，可去哪裏呢？現在這世道，有口飯吃就不錯了！”

    白霜沒有說話，停了會兒又問道，“那像你們的薑師傅，他呢？他也不能走？”

    提到薑永安，夥計更是搖了搖頭，眼中滿是可憐，“不瞞您說，薑師傅是從宮裏偷偷跑出來的，他除了藏在錦衣軒裏苟且度日，哪裏還敢走？隻要一出門被人查到，他就是殺頭的死罪！而且我聽說，薑師傅連一兩銀子的月錢都沒有，他這輩子，大概隻能死在錦衣軒了！”

    聽到這番話，白霜心裏是又驚又喜，驚的是這位好手藝人竟然被如此苛待，喜的是這對於她來說更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白霜看著這夥計眼中的同情，猜出他的心也不壞，頓了頓，白霜問道，“那如果有人給你們更多的銀子，還保你們安然無恙離開錦衣軒，你們，肯去嗎？”

    所謂酒後吐真言，這夥計平日裏估計也是壓抑許久，此刻竟含著淚低低說道，“若真有那麽個人能帶著我們逃離火坑，我自然是毫不猶豫跟著走啊，呆在錦衣軒，簡直就是折磨！”

    白霜心裏又有了底，她問道，“那你家人呢？你們不怕鄭瑾為難你家人嗎？”

    夥計咬著牙冷笑，不屑說道，“家人？我家人如果還在乎我，又如何舍得為了十兩銀子，將我送到這火坑裏？他們都不在乎我，我何必在乎他們？不怕您笑話，今兒個晚上這頓飯菜，是我這二十幾年來吃得最好的一頓了！”

    白霜暗暗歎息一聲，她知道鄭瑾必定會苛待夥計，卻沒想到會苛待到如此地步，若非他有鄭公公做靠山，若非他靠著強硬狠辣的手段鎮壓這些工人，隻怕他的錦衣軒早就要倒了！

    “那我再問你一句，如果讓你背井離鄉去別的地方，你願意去嗎？”

    白霜這番話已經很明了，她直直盯著這名夥計，眼底滿是坦誠與期盼。

    夥計先是一愣，隨即就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驚呼一聲，又急忙壓低聲音說道，“您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是讓我跟您去……去北唐國？”

    白霜笑著點了點頭，算是回答，她靜靜看著這夥計，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這夥計先是震驚，很快就平複下來，他沒有立刻回答白霜這個問題，而是低頭想了很久，才擔憂問道，“我就算去了北唐，可我到底是東臨國的人，萬一……我總得為我的將來考慮不是？”

    白霜回答道，“我既然帶你們去北唐，自然就不會虧待你們，也必定會為你們安排好將來，你既然能跟著霍二爺來，肯定也知道霍二爺不是普通的商人，安頓你們當然不成問題。”

    停頓片刻，白霜接著說道，“隻要你好好幹，我絕對不會虧待你一分，北唐國的夥計拿多少銀子，你也能拿多少銀子，像你這樣的手藝人，一年少說也能掙一百多兩，要知道，在湖州，一棟小宅院不過也就一百兩。你在我這裏幹一年，都能安家置業，這不比你在錦衣軒有盼頭？”

    白霜這番話確實令這夥計心動了，一百多兩啊！這對於出身窮苦人家的夥計來說，絕對是一筆不菲的收入，足以讓他安家，讓他娶妻生子，如此，如此他還有什麽理由不答應？

    想到這裏，這名夥計也不再猶豫了，他抬頭看著白霜，堅定說道，“好，隻要您能保我平安離開錦衣軒，我就跟您走！我知道，您更想讓薑師傅也跟您走，您放心，我去說，我與他關係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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