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坐在那裏沒有動，當她看到老三眼中的淚水時，她已經知道，老三從心底已經默認了這個事實。

    柳婆婆遠比老三要激動，她忽然掙脫了羅九鳳的手，撲到老三前麵，重重跪在他麵前，給他磕了三個頭，哀哀說道，“兒啊，娘對不起你，娘把你弄丟了，娘沒有臉見你啊！”

    老三顫抖著嘴唇，也沒有扶起柳婆婆，就那麽直愣愣盯著柳婆婆蒼白的頭發，盯著她佝僂蒼老的身軀，他無力的，也跪在了地上。

    “娘……”

    老三，不，柳青蘭在喊出這一聲娘時，淚水已然滾滾而落，他跪在柳婆婆麵前，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般，重重將額頭枕在了柳婆婆滿是骨頭的肩上。

    柳婆婆用自己瘦弱的身軀，極其堅韌的撐起了柳青蘭沉重的身體，她渾身顫抖著，瘦骨嶙峋的雙臂緊緊抱住柳青蘭的背，一下下摩挲著，淚水沿著她滿是溝壑的臉龐肆意滑落。

    “娘，你怎麽就將我丟了呢？你怎麽就不早點找到我呢？這麽多年，我連自己的爹娘都記不起，你知道我有多苦嗎？”

    柳青蘭伏在柳婆婆懷中，三十多歲的漢子，哭得像是個迷路後找到家的孩子般，他一聲聲的哭訴，令在場的人也為之動容，白霜眼中也濕潤了。

    柳婆婆哽咽說道，“娘找了你三年啊，可是娘找不到你，後來娘不敢離家，怕你回來了找不到我，這一等，就是二十年啊！我的兒啊，娘對不起你啊！”

    柳青蘭哭得撕心裂肺，他緊緊抓著柳婆婆的手不肯鬆開，整個酒樓裏都是他的哭聲。

    白霜臉上帶著笑，眼中的淚卻止不住滾落，她悄然起身，扭頭一個人緩緩上了樓，一邊走著，眼淚也已經滾滾滑落了。

    晏修跟在白霜身後，他看著她微微聳動的肩膀，隻是靜靜陪著她，沒有說話。

    許久，白霜才抬頭看著晏修問道，“晏修，你想你的爹娘嗎？想你的親人嗎？”

    晏修低頭沉默片刻，說道，“生在官宦之家，從我出生的那天起，大概就已經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所以當年晏家覆滅，我雖然難受雖然心痛，可心裏，大約卻也是有準備的。”

    白霜又問道，“若是有一日，你的親人忽然出現在你麵前，你會不會像柳婆婆和柳青蘭這樣抱頭痛哭？會不會像柳青蘭一樣責怪你的親人沒能早些找到你？”

    晏修的嘴角帶著笑，眼中卻滿是晦澀，“阿霜，我從沒有過這樣的假設，我爹娘，是死在我眼前的，我隻相信我看到的！”

    白霜聞言，忍不住將晏修抱在懷裏，低聲說道，“晏修，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勾起你的傷心事。”

    晏修的手攬住白霜的腰肢，反手將她抱在懷中說道，“傻瓜，那些事不管你提與不提，都是發生過的，我現在有了你，已經很滿足了。”

    白霜摸了摸晏修的臉，窩在他懷中低聲說道，“我有你，也很滿足，這一生，別無他求！”

    柳婆婆與柳青蘭抱在一起哭了一陣子，王闖看差不多了，這才讓人將兩人扶起來，笑著說道，“今兒個真是雙喜臨門啊，看來確實是好日子，斐培，回去了好好犒賞犒賞老三！”

    斐培笑著說道，“這個沒問題，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趕緊給老三娶一房媳婦兒，讓柳婆婆盡快抱上孫子。”

    頓了頓，斐培又自我調侃，“我這堂主做的不夠盡責啊，這老三都三十多了，竟還沒娶媳婦兒，來來來，老三，我自罰一杯啊！”

    老三一聽斐培這麽說，忙上前跪在地上說道，“屬下不敢，這些年若非堂主的栽培，我說不定還是個掃地的，堂主的恩情我這輩子都難忘。”

    柳婆婆抹去眼淚，也握著斐培的手說道，“您是好人啊，我家青蘭多虧您照顧，我這個當娘的，得替他謝謝您的恩情才是。”

    說罷，竟打算跪在地上給斐培磕頭。

    斐培忙扶住，說道，“這可使不得，斐培這些年也是我的得力幹將，這小子始終也不肯聽我的話成親，現在既然你們相認了，那讓斐培成親這件事，就交給您了！”

    柳婆婆點頭一個勁兒說道，“這個我知道，這個我知道。”

    一旁的羅九鳳抿著唇笑，說道，“柳婆婆這天天省吃儉用的，將銀子都存了下來，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找到兒子了，好給兒子娶妻用的，現在可算是派上用場了！”

    柳婆婆笑得合不攏嘴，她始終抓著柳青蘭的手，說道，“兒啊，娘已經攢了不少銀子，明日娘就找個媒婆，給你尋摸一門好親事，趁著娘還能動，將你的親事置辦了才好，我也能安安心心去下麵見你爹了！”

    柳青蘭低聲說道，“娘，這件事往後再說，您先給我說說家裏的事，這麽多年，我怎麽想都想不起來。”

    柳婆婆忙不迭點頭，說道，“哎，哎，等回去了娘就給你一一說說。”

    王闖笑道，“斐培，這老三這幾日歇著，好好陪陪柳婆婆，你也抽空給他尋一處住處，這成親，也得有個地方不是，總不能讓人家兩口子與兄弟們住一起。”

    斐培正要說好，隻見白霜與晏修已經從樓上下來，白霜笑著說道，“這住處的事情我來解決，柳婆婆照顧我們這幾年，為她置辦一處宅子也是應該。”

    柳婆婆忙搖頭說道，“霜姑娘，你這幾年給我的銀子夠多了，夠我給青蘭買個小宅院了，你可別……別再破費了，這讓我這老太婆心裏過意不去啊！”

    白霜卻搖了搖頭，說道，“你我早已是一家人，還在意這些做什麽？我掙銀子，就是為了讓家人能過得更好，否則，這銀子對我而言有什麽用處？”

    王闖哈哈大笑，說道，“好，這件事就按照阿霜的意思定下了，老三，你也聽到了，往後對秋霜絲鋪的事情，你得比別人更加上心才是，要不然，首先都對不起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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