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婁曉曉合衣躺在雕花軟木的床榻上，瞪圓了一雙眼睛盯著床幔，想起白日墨司琊那家夥對自己的捉弄，她恨不得立刻去他屋內掐了他的脖子泄憤。

    可這也隻是想想，婁曉曉當然明白，按照自己現在的身手，不是墨司琊的對手。他就像是黑夜中潛伏的猛獸一般，看不見其形，卻本能的察覺到襲來的危險。

    蟄伏……

    她現在需要的是保存實力，韜光隱晦，絕對不能在沒摸清所有人底細和隱藏陰謀的時候擅自出頭。

    “小姐……”門外響起綠意的聲音，婁曉曉眉頭微微皺起。

    對綠意的身份，她並非是完全信任。

    今日她剛來端王府，綠意便是出現在府外求救，這時間點未免有些太過巧合。若是旁人故意安插在她身邊，那豈不是在身邊養虎為患？

    婁曉曉深吸一口氣，人生本就是賭注，就賭一把吧！

    “啊……”

    綠意進屋替婁曉曉掌燈換燭，回頭時猛的看到床榻上躺著那如同雕琢般的美人，倒吸一口氣，忍不住驚呼出聲。

    婁曉曉似乎是在睡夢中有些不舒服般，側身將玉枕抱了抱，微皺的眉頭倒是也舒展開，嘴角微微勾起，有些笑意。

    紅木的八仙桌旁放著幾件黑乎乎的東西，看過去似乎是棉花般。綠意盯了一眼便能看出這是白日裏婁曉曉穿在身上的那套衣衫。她聰慧得很，一下子便察覺到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吱呀……”

    不消一會兒，婁曉曉聽見這聲音猛地睜開眼眸，眸光閃亮。

    她是故意的，將自己全身偽裝去除，將本來麵目暴露在綠意麵前。

    明日……綠意的選擇將決定婁曉曉對她的態度。

    這選擇似乎有些冒險，但卻也是唯一的一條路。

    這一夜，婁曉曉無眠，側臥在床榻上，仔細凝神想著自己該如何在這亂世之中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以免日後被動。

    日曬三竿，婁曉曉一夜思慮才剛剛睡下，綠意就在門口叩門，小聲道：“小姐，該起了……”

    “進來吧。”婁曉曉故意隻把臉部恢複黑炭般模樣，身上卻落下一件棉花。綠意進門看到，也是急匆匆的將金盆放在架子上，起身去幫婁曉曉將衣衫穿好，掖好。

    見她這般動作，婁曉曉垂眸，有些驚訝。

    “你知道？”

    婁曉曉吃驚般的看著綠意，試圖在她的微表情裏察覺到一絲不對。

    綠意聽見這話，沒有遲疑的直接跪在地上，頭也不抬的說道：“昨夜小姐入睡，我進屋換燭發現這秘密。綠意這條命是小姐救回來的，便也誓死要追隨小姐，若您信不過我，這條命，綠意聽候小姐處置。”

    綠意的話斬釘截鐵，倒是聽出了幾分堅定。

    婁曉曉眯起眼睛，想了片刻，伸出手扶起還跪在地上的綠意，開口說：“我並非是不信你，隻是這事情關乎我的身家性命，若是讓他人知道，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總歸要測試一下你對我是否忠心。”

    “綠意明白。”

    婁曉曉坐在銅鏡麵前，綠意也走上去替她束發。

    雲鬢流雲髻在綠意的一雙巧手下，倒是顯得這黑炭般的臉也可愛上幾分，綠意想起昨夜見到的那張驚為天人的容貌，沒忍住開口問道：“小姐為何要扮成這副樣子？”

    “你認為我該露出真麵容示人？”

    婁曉曉勾起嘴角笑容，歪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倒是滿意的很。

    綠意嘟起嘴，點點頭輕聲說道：“若是小姐露出真麵容，這滿京城之中哪兒有比得上我家小姐的？”

    “綠意，人生來便是有著自己的容貌，可所有事情都不能靠外貌來做評價啊！”婁曉曉說完，綠意便是有些愧疚的低頭。看見她這般，婁曉曉也是無奈的歎氣，抓著她的手，認真的說：“我說過，你並不是我的丫鬟，你是我的朋友……”

    綠意聽見這話，並沒有做出任何回答。

    朋友？主仆之間怎麽會有這樣的身份呢？

    別說是將軍府，就算是普通的大戶人家，小姐身邊的丫鬟少說也有五六個，她們如果都是小姐的朋友，那還不亂套了？綠意身世可憐，一直在街邊乞討過活，也對這世間百態算是看透。

    不管婁曉曉對她多好，她始終還是不相信。

    “你和我，都是一樣的。我並沒有把你當做我的丫鬟，我需要你的幫助，可你如果一味放低自己的身份，覺得自己在我麵前抬不起頭，那我如何把重要的事情交給你？”

    婁曉曉說的這些話，也是她心窩子裏的話。

    她不可能就如此的居住在瑞王府中，墨司琊既然讓她來了，那她才不會放過那琳琅滿目的藏寶閣。

    上次入夜前來，能夠拿走的東西有限。

    可這次，近水樓台先得月，到嘴邊的鴨子如果讓它飛了，那婁曉曉就真愧對自己這神偷的名號了！

    “小姐，綠意明白了！”

    婁曉曉與其他人不同，這是綠意在瑞王府門外看到她的時候就明白的。綠意在青樓曾經呆過一段時間，人心從那雙眼睛便是能夠看出幾分。

    “嗯，那便好。”

    婁曉曉點頭，讓綠意退下，自己在梳妝鏡前坐著，銅鏡裏那張麵容她如今已經熟悉起來，雖說看上去有些麵目可憎，可卻隱約還能透過那雙眼眸看出本來的樣子。

    方才，墨司琊話裏似乎別有深意，他是否已經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小姐，他來了……”

    門外，綠意輕聲提醒，她知道婁曉曉跟墨司琊倆人水火不容，自然也避諱的沒有提這位世子的名字。

    墨司琊走過來，掃了一眼在旁邊站著的綠意，微微挑眉，徑直推門進去。婁曉曉有些慌張的皺緊眉頭，將自己身上的薄紗裹了裹，聲音中有些怒意的說：“你難道不知道，進女子閨房是需要人同意的嗎？”

    “我差點兒忘了，這是我原本經常來的宅院……”墨司琊大爺一般的翹著二郎腿，隨手將桌子上紫砂茶壺捏在手裏，抬的高高的朝自己嘴中倒了一口，笑嗬嗬的說：“婁小姐，可否賞臉一起去街上賞燈呢？”

    婁曉曉眯起眼睛，看不透眼前這老狐狸究竟要做什麽。

    可墨司琊主動來找自己，非奸即盜！肯定沒好事！

    “猶豫什麽？難不成你覺得跟我一起，會忍不住對我動了心思？”墨司琊起身爽朗的笑著，走到婁曉曉身後，輕聲搖著自己手中的羽扇，說道：“總歸我是在皇上麵前曾經求親過你的人，你若是改變主意……”

    婁曉曉忍著自己想要一拳揍扁他這張臉的衝動，起身，咬著後槽牙說：“走吧……我跟你去！”

    “如此甚好！”

    墨司琊晃悠著腦袋走在前麵，婁曉曉認命的跟在後麵，一路尾隨。（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