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醒來的時候，葉婼正拖著沉重破敗的身體，有氣無力的走進家門。

    她從溫潤家裏帶走的東西已經全部被丟進垃圾桶，但，她一點都沒有感到輕鬆。

    廚房裏探出一個腦袋，她的親媽黃梅華大聲道：“你怎麽現在才回來？你昨天晚上不會是在男朋友家住吧？我打你電話都不接的。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女孩子要自重自愛，結婚之前不能跟男人同居……”

    “我昨晚加班通宵……”葉婼話一出口就嚇了一跳，她的聲音怎麽這麽沙啞？就跟患了重感冒似的，嗓子疼得厲害，說話跟要命似的。

    黃梅華從廚房裏跑出來：“你的聲音怎麽回事？感冒了？”

    葉婼淡淡的：“嗯。”

    黃梅華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拉著她坐下：“那我就長話短說吧。你二哥決定結婚了，女方家裏要求不高，隻要他出首付貸款買房，車子、裝修和家具家電由女方出，但你二哥工作才幾年啊，又要交房租，又要談戀愛，根本沒能存下錢來……”

    又是她兒子的事情！

    葉婼握緊杯子，忍著嗓子的疼痛道：“所以要我出錢是嗎？一個男人都快三十歲了，有手有腳，身體健康，再差也讀過一個二本本科，卻連自己都養不活，三天兩頭跟家裏要錢花，現在結婚了還要妹妹出錢給他買房，你覺得他這麽做正常嗎？對嗎？”

    “怎麽不正常？怎麽不對？”黃梅華的聲音拔高了好幾度，“現在的社會競爭那麽激烈，男人要買房買車，要養父母和老婆孩子，壓力得有多大啊？你男朋友家境好，你結婚以後可以靠老公養，不用供房供車，自己的工作又不錯，哪裏知道你哥哥的辛苦？你不能隻顧自己，不顧你哥哥的幸福啊。”

    “我、我……”葉婼生氣和委屈得簡直要哭了，“我一個女孩子，大學畢業後自己找工作，自己掙錢，自己還助學貸款，沒問家裏要過一分錢，還每個月給家裏兩千塊，你還嫌我對家人不好？還說我隻顧自己？”

    “兩千塊很多嗎？”黃梅華的聲音裏透著失望，“在我們村裏，哪個姑娘不掙錢給家裏起樓，不掙錢給兄弟讀書和結婚？你呢，家裏花了那麽多錢送你讀大學，你到現在為止才給家裏幾個錢啊？”

    “你、你你……”葉婼都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了，淚水在原本就紅通通的眼眶裏打轉，“在你的眼裏，女兒生下來就是要幫你養兒子的，對吧？不能幫你養兒子的女兒，就是白生了，就是浪費錢，是不是？”

    “是啊！女兒遲早要嫁人，嫁人以後就去侍候別人的父母，生的孩子也是跟別人姓，說白了不就是別人家的嗎？我們幫別人養女兒，這個女兒卻不幫家裏，不就是白養嗎？”

    淚水滴進水杯裏，葉婼半晌才道：“我都說我願意養你一輩子了……”

    “哪有父母讓女兒養的？我又不是沒有兒子，而且還有兩個，如果我跟女兒的話村裏人怎麽看我？我還抬得起頭嗎？”

    “媽——”葉婼簡直要崩潰了，“可這裏不是村裏啊！這裏是現代化大城市，沒有人在乎這些的……”

    “城裏又怎麽樣？我在村裏生活了大半輩子，親戚們也都在村裏，經常要來往的，我不能讓他們笑話我！如果讓村裏人知道你這個當女兒的有本事卻不幫哥哥，他們也會指著你的脊梁骨罵！你不能這樣子丟媽媽的臉！”

    葉婼想哭卻哭不出來：“我自力更生，不啃老，不當三，怎麽就丟你的臉了？”

    “不幫你哥就是丟我的臉！”黃梅華硬聲道，“反正我以後是要跟你二哥養老的，你出錢幫你二哥買房結婚就是孝順我。你二哥能在大城市裏找到條件不錯的女朋友不容易，你可不能讓這門婚事吹了，還有，你二哥已經看中了一套三房一廳的房子，首付催得很急……”

    葉婼連死了的心都有了，隻想快些結束這個話題：“行行行，你就說吧，到底要我出多少錢才對得起你生我養我這麽多年的恩情？”

    “你二哥說首付要五十萬，他自己隻能湊到五萬，我找你大哥和親戚們借了二十萬，還缺二十五萬，就靠你了。”

    “二十五萬？”葉婼眼睛都圓了，“我工作還不到三年，半年前才還清了助學貸款，今年開始工資才漲到六千塊，這六千塊錢中還得給你兩千塊補貼家用，你說我能存得了什麽錢？我去哪裏找二十五萬給你的寶貝兒子？”

    “二十五萬很多嗎？在我們村裏，哪個姑娘出嫁不得收二三十萬彩禮？你是重點大學生，長得也好看，難道都不值二十五萬嗎？你讓你男朋友出這筆錢，就當娶你的聘禮。”

    說到“男朋友”這三個字，葉婼更是心如刀絞，幾欲暈厥：“我沒有男朋友，我已經與他分手了。”

    “啊，分手了？”黃梅華驚得用力拍茶幾，急慌慌的道，“怎麽分手的？你們感情不是很好嗎？哎，你們這些小年輕，對待感情怎麽這麽輕率呢？這樣下去不行，你趕緊跟小溫和好，不能錯過條件這麽好的男人……”

    葉婼頂著疼痛的嗓子哭道：“不就是分手嗎，有什麽大不了的！我以後找個更好更有錢的不就行了？你就別再管我的私事了。”

    “你是我女兒，我怎麽能不管？我說大妹啊，小溫的條件真的很好，大把的女人想嫁他，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不要再說了！”葉婼將杯子往桌麵上重重一頓，站起來往自己的房間衝，“不就是二十五萬嗎？得，我賣身也會湊給你，你就放過我，讓我安靜一會兒吧。”

    “二十五不是小數目，你不要騙媽媽啊，到時你二哥結不成婚的話……”

    “我說到就一定做到。”葉婼重重的關上門，把自己埋進被子裏，啞著嗓子吼，“隻要你別來煩我，我保證一個星期之內湊夠二十五萬給你！你敢來煩我，我就一毛錢都不出。”

    “好好，媽媽不說話了，你好好休息，晚上想吃什麽，媽媽做給你吃……”

    “記得啊，別忘了啊……”

    房間裏，被子下的葉婼的臉上，再次遍布淚痕。

    走夜路遇到的路人甲是這樣。

    相戀多年的男友是這樣。

    相識多年的好友是這樣。j3k5bl1gfwhvzeeinsofvcxk59m4qvzjsopcaamffdwzkxd6wxbcyffalk5jumla==

    連自己的親媽和親哥哥也這樣，她還能指望誰來愛她？誰來在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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