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河怪生精(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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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得心中暗自沉吟:“依曹步廊這麽說來,那個崔秀隻不過是異五行木堂的一個分堂主罷了。還不算是教中的頂尖人物,可即便是這樣,崔秀都那般厲害了,那麽這教主的手段究竟有多高明,也可想而知了。”

    老爹又問道:“曹師兄,你知不知道這異五行的總舵在什麽地方?”

    曹步廊搖頭道:“他們沒有告訴我。”

    老爹道:“那木堂堂口的所在呢?”

    曹步廊又搖頭道:“實在慚愧,這個……在下也不知道。”

    “嗬嗬……”老爹笑了幾聲,道:“說句不客氣的話,既然曹師兄什麽都不知道,又怎麽會知道這個教是個邪教?”

    曹步廊道:“就是因為問及許多問題,他們都不對我說,或者顯見是謊話欺瞞,所以我才猜測他們這個教是見不得光的,而且又說什麽榮華富貴,白日飛升,修真成仙……簡直是荒謬!因此我一口回絕。他們急了以後,才對我說那教主是多麽多麽的厲害,手段是何等何等的毒辣,順之者可得永生,逆之者則無不橫死……我則更加篤定這就是個邪教了。”

    “原來如此。”老爹點了點頭,道:“那曹師兄今後有什麽打算?”

    曹步廊歎口氣,道:“還能有什麽打算呐,做縮頭烏龜吧,藏一天是一天。”

    老爹道:“不必這麽悲觀,是邪教,終究敗業難逃。曹師兄既然已經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了,理應光明正大些。”

    曹步廊隻是苦笑。

    老爹又要說話時,那馬新社探頭探腦的從東院走了過來,老爹當即閉口不言。馬新社賊頭賊腦湊到門前,衝我老爹說道:“老先兒,我洗好了。”

    “嗯。”老爹目視弘德道:“你去帶他進屋去。”

    弘德這邊正聽得認真,哪裏肯走?可又不敢忤逆老爹的吩咐,便瞪了那馬新社一眼,不情不願的去了。

    誰知道這邊老爹也不再和那曹步廊多說了,隻是道:“曹師兄,你體內有傷,就先在陳家村待上一段時間修養修養吧,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曹步廊又驚又喜,道:“這,這樣不太好吧?”

    老爹道:“江湖兒女,不必忸怩。你在陳家村裏待著,總有一口飯吃,也不必擔心那些邪教惡徒來尋你的麻煩。”

    “實在是不勝感激!”曹步廊站起身來,朝著我老爹深深一揖。

    “曹師兄客氣了。”老爹又吩咐我道:“弘道,你帶你曹師伯去東院裏,先找間房子暫住。”

    “中。”

    叔父既然不在,封、李又走了,四間房子都是空的,收拾一間屋子給曹步廊住不算什麽難事。

    安頓好了曹步廊,回到西院,老爹在門口叫住了我,恰弘德也從屋裏出來,見這邊隻剩下我和老爹了,詫異道:“散場了?不說了?”

    我道:“人都去睡了,還說什麽說。”

    “咋又安頓一個人啊!”弘德抱怨道:“家裏的口糧還不夠咱們自己吃呢,這還天天往家裏留人!”

    “你懂什麽!?”老爹低聲喝道:“那個曹步廊沒說實話!”

    我和弘德都十分詫異:“都這樣了,他還沒說實話?!”

    “說出來的話倒都是真話,可是有些話他不願意說。”老爹道:“所以這個人要防著,所以我才把他留了下來。”

    我心中不勝唏噓,道:“爹,茅山那邊的事情……”

    老爹道:“你進屋裏來吧,撿要緊的說,你叔父回來後,肯定也有話要說。”

    到了正屋,我把江浦、大寶禪寺和茅山以及叢林中的事情簡單節要的給老爹說了一遍,倒是沒有費多長時間,老爹聽得認真,中途也不問我。隻弘德大驚小怪,攪七纏八的問個不停,又屢屢被老爹瞪止,是憋了一肚子的疑問,不敢發作。

    臨了, 老爹說道:“這異五行是要做大動作,暗地裏搞這麽多動靜,可惜被五大隊給盯上了……估計好景不長!”

    我道:“那咱們還管不管了?叔父還拿著那個往生咒的鐵片呢。”

    “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老爹沉吟道:“你和你二叔在南方壞了他們的好事,殺了他們的畜生,拿了他們的往生咒牌,咱們又留了曹步廊在村子裏,他們會善罷甘休?”

    我心中暗想:“果然,這時候就是想置身事外,恐怕也不能了。”

    老爹又道:“他們要是真在開封活動,那就是咱們麻衣陳家的心腹之患,陳家淵源久遠,寶物眾多,他們未必不打咱們麻衣陳家的主意……弘道,等你叔父回來以後,你們倆就動身去開封,把這個異五行的底細給查清楚!”

    “嗯!”我頓覺熱血沸騰。

    弘德也興奮起來了,道:“爹,我呢,我呢?!”

    老爹瞥了他一眼:“在家給我去放羊!”

    弘德:“……”

    老爹道:“好了,睡去吧!明天晚上還要去應付潁水裏的怪物。”

    老爹下了“逐客令”,天色也確實不早了,我和弘德便離了正屋,去回臥室。

    走到門口,弘德突然又站住,扭過臉,衝老爹問道:“爹,你明天還進城不?”

    “進啊。”老爹道:“還要上班,怎麽不去?”

    弘德道:“那曹步廊呢?”

    老爹道:“在家。”

    弘德驚道:“把他留在家裏?”

    老爹“嗯”了一聲。

    弘德道:“他要是害我們咋辦?我哥能不能打過他?”

    我瞪了弘德一眼,道:“別把人想的那麽壞,咱們收留他在家,他怎麽會害咱們?”

    弘德道:“東郭先生還救中山狼呢!中山狼不照樣要吃他?”

    “他不會害你們。”老爹淡淡道:“放心待在家裏。”

    弘德道:“為啥不會?”

    老爹道:“我說不會就不會!”

    弘德見老爹要惱了,也不敢問了,嘟嘟囔囔的要走,老爹忽又喊道:“老二!你不準問人要東西!”

    弘德茫然道:“啥?”

    老爹道:“我是警告你,不管別人有什麽寶貝東西,你見了再怎麽稀罕,都不準要!”

    “你是說那個曹木匠?”弘德道:“他能有啥稀罕人的東西?”

    “你記好我的話!”老爹嚴肅道:“就算是他給,你也不能要!否則,我收拾你!”

    弘德縮了縮脖子,“哦”了一聲,低眉順眼的溜走了。

    老爹又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揮揮手:“你睡去吧。”

    弘德是個念纏鬼,知道江南發生了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回臥室之後就抓耳撓腮的坐不住,非要叫我給他講講。

    馬新社就在屋裏的床上,大眼瞪小眼的睡不著,我哪裏會講?

    我弄了個蒲團在地上,自己練功,也不搭理弘德,施起婆娑禪來,把他的叨叨全當做耳旁風,隻過不進。

    把婆娑禪功前後運轉一邊,不覺已經是三、四個小時過去,遙望窗外,天色已經漸漸發白了,村子裏也有公雞開始打鳴了。但我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疲憊,精神反而異常的清爽。

    這婆娑禪功另有一樣奇處,口訣心法都不難明白,練起來也容易,可卻總覺察不到進境如何。

    但是,在你施展六相全功的時候,卻又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進步甚大!

    所以說,婆娑禪功的妙處便在於平和中悄然前行,看似無功,卻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深合“道法自然”之理!

    我精神抖擻的站起身來,正聽見馬新社和弘德“咯嘀嘀”的竊笑——倆人拱在被窩裏,蒙成一團,正說的入港。

    這可真是“誌同道合”了。

    “都幾點了,還不睡!?”我朝他們的被窩踹了幾腳,他們閉了嘴。

    我這才到床上,小憩一兩個小時。

    隨後無話,熟睡至天明。

    起床的時候,老爹已經進城了——弘德和馬新社昨天夜裏不知道胡鬧到多晚,睡得跟豬一樣,死活都喊不醒。

    我也懶得再管他們兩個,去煮了粥,弄了些飯菜,端到東院裏去找曹步廊。

    剛走到東院屏門,便聽見院子裏傳出一聲喝:“嘿!”

    接著便是“嗖”、“嗖”、“嗖”、“嗖”……六道破空之音幾乎不分先後響起!

    “噠”、“噠”、“噠”……又有六道馬蹄踏步似的聲音瞬時而起!

    我探頭往院內去看,隻見曹步廊一身黑布勁裝束腰立在庭中樹下,麵前兩張半開外之地立著一根木樁,木樁上成“品”字形畫著六個黑圈,每個黑圈都如木知肚般大小,圈中各有一根鐵釘!

    我頓時心生欽佩,忍不住喝彩道:“好!”

    “讓小哥見笑了。”曹步廊瞧見是我,“嗬嗬”的一笑,連忙迎上來。

    我道:“胡亂弄了些吃的,前輩將就著用點。”

    “叨擾叨擾!”曹步廊連連誠謝,接過了飯菜,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也不洗手,就去吃了。

    我走到那木樁跟前,瞧了瞧,隻見每根鐵釘都有一多半刺入木中!

    那樁子的用料是農村裏常見的榆木,雖然不是十分名貴的木材,但是卻遠較桐木、楊木、鬆木、柏木等結實堅硬,曹步廊隔著兩丈半遠的距離,徒手將三寸左右的大鐵釘打進去近乎兩寸,勁力之強,實在是令我駭然!

    我自問自己是做不到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