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守宮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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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深心下吃驚,她就不相信像梁伯禽那樣的人,會在牢獄中投繯自盡!

    見秦深萬不相信的表情,廖氏緊跟著道:

    “真真的事兒,就下午方送進牢房,還未提審呢,就自己死去了!這會子,怕是屍身都已拉回梁家院啦!”

    擰著眉頭,秦深稍一思忖,心裏明白過來!

    哪有什麽向天呼冤的事兒!

    但凡是上吊死的人,因自身體重牽引,一定是喉嚨先斷,頭往下掉的,隻有從後麵被人勒死絞死的,才是脊柱先斷,仰麵朝天!

    梁伯禽不是自盡,是被人在牢房裏勒死,偽裝成上吊自盡的樣子的。

    會是誰幹的?

    不知怎得,她下意識想起那時文琅變臉,欲殺梁伯禽的架勢,心裏難免惴惴難安。

    她正愁緒不斷時,隻聽庚子開口說話,直愣愣的拋下一句道:

    “這種壞人,死有餘辜,姥娘你替他急什麽?他死了,再沒人欺負我娘,我才是要笑死的!”

    廖氏無奈,又與庚子說道不清,隻同秦深說道:

    “這事傳得邪乎,都說梁小子死得不甘心,冤枉的很,隻怕梁家難纏,還要上門吵鬧呢——聽說為贖回屍身,梁家花兒不少銀子,指不定要上咱家訛上一筆,姑爺這會兒又不在家,你為了避嫌,也萬萬不得再出麵了!這可如何是好?”

    秦深頭疼欲裂,並著劍指,揉了揉眼角處的穴位,歎道:

    “他們隻當我叫妖精附了身,勾引男人色迷心竅,白送了性命!嗬嗬,拿捏不上實證,現下聽風就是雨,都祭出鬼怪的混賬話來了……叫我還能怎麽解釋?算了,由他們去。”

    廖氏急了,忙道:

    “你昏頭了!女兒家在世,名節最是要緊的,你既做了宦妻,自然要比別人多擔待幾分,而且,而且……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了身邊人想想哇!”

    這話出口,怪惹得秦深投去不解的眼神。

    廖氏心裏一慌,忙擺手解釋道:

    “我這把歲數,沒臉沒皮的,也不怕外人刮刺了,隻是庚哥兒還小,日後要進學堂念書的,你自當為他著想,還有——”

    她頓了頓,低下頭,把手撫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秦深當即明白過來。

    說一千道一萬,自家娘親還是最在乎肚子裏的孩子,生怕日後受她這個姐姐聲名所累,叫人背後嘲笑。

    說心中不涼那是假的,但她同廖氏,已然生不起氣來了,更多的是些無奈。

    “那你叫我如何辦?我隻一張嘴,天下說閑話的又有多少?叫我逢人解釋一通,我怕是三寸長舌也不夠使的。”

    廖氏雙手搓著衣服下擺,麵色很是糾結,支支吾吾的想說話。

    “我倒是想了一招,你若同意,咱們先使使?”

    “什麽?”

    秦深挺詫異,這個當口,廖氏竟還有力敵鬼怪謠言的對策?

    “你等著,我去拿——”

    廖氏下了決心,便一跺腳扭身去儲間端來一個黑瓷小甕,竟是秦深從未見過的物什。

    “這是何物?我怎麽從未在家裏見過?”

    “我、我剛才,才弄了來的。”

    廖氏心虛不已,別看眸子不敢看自己女兒。

    秦深一聽就知她再說謊,這小甕落灰嚴重,一定是在哪個犄角旮旯藏匿了許多日子的。

    她當即掀開甕蓋一看——

    裏頭竟是一隻三斤重的赤色朱宮!

    朱宮,即變色龍,用朱砂喂養至七斤,等其遍體發紅後,再千捶萬杵的搗碎了,點在處子手臂上,也就成了守宮砂。

    秦深不可思議的將目光投在了廖氏身上,發問的聲音亦有些顫抖:

    “你藏了多久的?是什麽意思?連你這個當親娘的也信不過我了?”

    廖氏退了一步,跟著下了淚:

    “我也是為了你好哇,早知會有今日,你初嫁了的時候,我就應該與你點上的,哪裏還有今日的風言風語啊!”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嘴長在別人身上,我鹹吃蘿卜淡操心,管他做什麽啊?!”

    秦深大聲回了。

    “深兒,咱們認命,不是娘逼你跟那些人妥協,隻是看你與姑爺相處甚好,娘也要勸勸你,男人都一個樣,頭一次信了你幫著懲處了壞人,下一次呢,再一次呢?難保他不見疑啊!你點了它,給外頭人看看便罷,當緊的是給姑爺吃一顆定心丸!”

    秦深氣得抬手就要砸了那甕!

    “我看是給你吃顆定心丸?若你受不得閑話,隻為肚子裏的根兒打算,橫豎我是不值錢的女兒,你趁早搬了去,與我這個品行不端的斷了親,了個幹淨!”

    廖氏從秦深手裏搶下小甕,癱坐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悲慟極了。

    那模樣兒,倒像是要把眼睛哭瞎了一般,她抽抽噎噎,幾乎沒要厥過去。

    一句話也不辯,她隻一昧的哭,雙手不停抹著淚兒,臉上滿是傷至深的絕望,顯然被秦深的話兒刺激的不輕。

    倒是秦深發泄了心中的鬱氣,好了一些。

    又叫她這般一哭,生怕她肚子有個好歹,當下也不敢再說氣話相激了。

    頹然拉了把馬劄坐下,心頭空蕩蕩的。

    論說怪,她又能怪得了哪個?

    廖氏不疼她麽?十月懷胎生的,不可能沒心腸,秦山死了,她們母女浮萍一般相依為命,期間感情哪樣又不是真的?

    隻是廖氏這輩子的心病就是無子,一概軟弱脾性,都是叫這塊心病拖累的。現下好不容易得了這一胎,心裏多少有些偏重。

    再說文琅,自己了解他的品性,受得又是現代男女平等的教育,如何又能拿自己的三觀,去要求廖氏無謂人言?

    不同三觀下,自有不同的打算,又怎麽辨別孰對孰錯呢?

    罷了罷了——

    秦深想明白了,隻好長長歎了一聲,她從廖氏懷裏取出小甕,徑自往堂屋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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