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廖氏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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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慣了自己草窩,乍一天宿在這朱門蓬戶、雕欄玉砌的樊樓中,秦深隻覺渾身不舒坦。
雖文琅陪在身邊,也睡了個日上三竿,到底身子酸軟不得勁兒。
兩人久睡未醒,直到樊樓的夥計來應門,這才揉著惺忪眼睛,遲遲穿衣洗漱。
衣服都是簇新的,玉娘比照著倆人身量,天亮去成衣鋪估買來的。
她是沒那個慈悲心,衣服的錢另添算上了一成跑腿費,加在了食宿費用中。
等秦深接到了賬單一看,心裏像是被戳了一刀,啪嗒啪嗒淌著血……
“我沒那麽多銀子。”
秦深立在櫃台前,甚是尷尬。
而且她昨天猶記玉娘說得好聽,不是叫她留宿麽?怎麽還收食宿費呢?
夥計笑得周正體貼,但銀子是一分不肯讓的: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老板娘吩咐下來的,隻說姑娘沒錢,問文爺要就是了!”
文琅哦了一聲,忙往自己身上摸索去。
可也是才換的對襟直裰,天青一身光條條的,就是封腰革帶上也摳不出塊玉來,如何能再有值錢的物什。
他抬起頭,一貫風輕雲淡的清俊模樣,也有了尷尬的笑意。
秦深心裏總是不服氣的。
心想著,既然玉娘同衛槐君是認識的,左右一家人,左口袋進,有口袋出的,便把那花簪子抵在這裏罷!
她從袖口裏掏出那簪子,拍在了櫃麵兒上,也擺出一副闊樣兒道:
“左右不過是忘了帶錢了,容你們得勢什麽?這簪子值不值錢,憑你們的見勢也估算不出什麽,回頭問你們主子去,宮裏的東西,你們敢私賣了,仔細腦袋!”
夥計叫秦深這一番話給唬住了。
雖說是素銀簪子,可四色琉璃成色極好,也不知價值幾何。
但若是文爺從宮裏帶出來的,該是主子娘娘賞下的,應不是什麽便宜貨色,他為難訴了幾句苦,也就收下了。
秦深見窘境解了,拉著文琅的手就出了大堂,一刻不停的往藥鋪走去。
一路上,滿街風言風語,茶寮談資總有幾句落入秦深的耳中。
大抵是順天府尹鄭雍,得了線報後,為救城中失蹤女子,帶兵剿滅地下城的賊人們。女子倒是找回來了,可鄭大人卻因公殉職,帶去的府兵也死了個七七八八,回來的幾個莫不是瘋不能言了,就是成了活死人,隻鼻息尚在罷了。
而且最可怖的是那小鄭大人死無全屍!
是一塊塊血肉撿回來的,被人送到首輔大人府上,險些沒把他老子鄭清流氣得魂飛魄散,跟著一並踹腿西去。
從南城至東城,過了好幾條街巷,總算到了荊家的三合院。
荊小妹已叫官府的人送回來了,一並回來的還有廖梳杏,她們見秦深也平安歸來,皆是驚喜萬分。
荊小妹當即淌下眼淚來,雙手合十,直念佛偈,隻道秦深若因她有了好歹,她萬死難以贖罪的。
倒是廖梳杏,一麵說著自己擔心的話,一麵把眼神往文琅身上瞥去,時不時透出幾分疑惑之意來。
毛氏和殷忠今兒沒開鋪,一直接守在荊家等消息,見大家都平安回來了,萬分感念上蒼。
“好了好了,回來就好了,改日都跟我去寺廟添些香火,這次啊,全靠老天保佑呢,我去殺隻雞,叫忠哥再割扇肉回來,晌午咱們吃頓好飯,也算慶賀平安團圓。”
毛氏是頭一會兒見文琅,目光落之,見其芝蘭玉樹,清俊風華,難免愣了一下,轉言感歎道:
“這是文爺?你們倒先碰上了,怪道是夫妻呢。”
文琅禮貌性的頷首,溫笑了笑,示意見過了。
秦深不叫毛氏先走,隻近了一步,向文琅那邊兒努了努嘴,與毛氏輕聲道:
“昨夜淋了雨,燒了半宿,早晨捂了身汗方好些,我掛念不下,還是當吃副藥壓一壓,不叫熱度返上來才好。”
毛氏了然,自答道:
“有什麽要緊的,家裏是藥鋪,你又懂藥理,徑自去抓了煎煮就是了……你既說了,不若大家都吃碗薑茶?昨天奔忙了一日,說不準內體存著寒氣呢!”
秦深點了點頭,正準備去隔壁抓藥煎給文琅,忽聞有人敲響了院門。
敲門聲遲疑輕緩,不像是熟人上門。
殷忠先去開了門,見外頭是個挺著肚子的婦人,邊上還跟了個清俊的小少年。
“您——找誰?”
“姑姑!”
廖梳杏眼尖,頭一個便認出了廖氏,帶著哭腔就投奔進了她的懷中。
廖氏手中還攥著殷老漢給的地址。
昨個兒得知女兒碰著了事兒,她著急的不行,今日起了個大早坐顛簸牛車,跟庚哥兒一路尋進了城。
還未反應過來,叫廖梳杏這麽一撲,未免傻愣在了原地。
“梳、梳杏?”
廖氏見懷中啜泣的女子,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但見自己女兒秦深亦在院子裏,姑爺文琅也在,心裏石頭落下,方抒了口氣,問道:
“你如何在這裏,你爹呢?既從青州過來怎不來灘頭村尋我?”
秦深上前寬解道:
“娘,舅舅家出了些事兒,他急用銀子,就把表妹抵賣了,剛好賣去的官家升遷到京城,她也一並跟了來。”
廖氏不用秦深遮掩,早知那個娘家兄弟是何德行,當即慍色上眸,怒道:
“什麽出事,不過又是賭去了!這下好了,把女兒也抵賣了!”
“姑姑,你且別氣了,我早不認他做爹了,如今叫我遇見了你,我可算是有依靠了!”
廖梳杏抹著眼淚,哭一聲,說一句,泣得廖氏心腸都化了,直安慰道:
“莫哭莫哭,虧你想得明白!既遇上了我,自是我有一口,也有你一口吃——深兒,不知道杏兒被發賣了哪家官戶?要多少贖身銀子,咱們可湊得?”
這其中道道兒,秦深還不知如何解釋,隻暗自給廖梳杏一個眼神,後道:
“這事交給我操心,都別立在院子裏,咱們去隔壁院子坐下來再敘話。”
廖梳杏低著頭,不知心中盤算著什麽,她扶著廖氏,軟聲道:
“是啊,姑姑,咱們先坐下,看你的肚子大了,原懷上小弟弟了?”
“怪道,你竟也看得出男女,又是個嘴甜哄我的。”
廖氏破涕為笑,伸手揩去眼角的淚,然後拍了拍梳杏的手,一刻也不願放下,牽扯著便往隔壁走去。
秦深回身,要喚請荊家一道去吃飯,隻因荊父身子不好,荊母要留下照顧,隻遣小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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