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6母女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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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密室裏出來,恰好是一片焦黃的荒地。
這裏秦深也知道,原先是一處蒲葦蕩,後被太簇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她已經發現了蹊蹺之處,那處被草苫子遮蓋的地下入口,其實就是密室的入口。
那日五月節,她吃酒耽誤了文琅回去,導致他神色大變的那晚,他就已經變成了衛槐君的人格了。
如果早發現一些時日,她或許就不會陷得那麽深,不會像現在那麽傻。
苦笑一聲,秦深從出口處爬了出來,這時天已暗透,唯有月光依稀照亮著腳下的路。
搖了搖頭,她想著孟冬還未生產,仍在生死邊緣徘徊,無論自己現下心中多亂,她也得為那母子兩條性命考慮才是。
於是,一刻也歇不得,她背好了身上的背簍,便從山道一路攀爬而上,向慈雲庵直奔而去。
氣喘籲籲的奔至慈雲庵門外,幾個小尼姑一直在門外翹首以盼,見她平安過來,皆是雙手合十,直誦佛偈。
“怎麽樣了?人醒來了麽?”
秦深卸下背簍,接過小尼姑遞來的一碗溫水,咕咚咚喝了精光,才把嗓子眼火燒的幹澀壓了下去。
“人清醒了些,可孩子還是生不出來,穩婆方才剛到,也在屋子裏束手無策呢。”
“我去看看!”
秦深擱下了茶碗,快步往西邊廂房走去。
西廂的房門緊掩著,裏頭炭火盆哄得屋內熱氣升騰,為了孟冬坐藥浴,晏子幾乎把庵裏所有的火盆和銀骨炭都搜羅來了。
屋中的帳幔後擺了個浴桶,晏子照著秦深走時的吩咐,一直讓孟冬跨坐在藥水上頭,藥氣蒸騰下,她臉色漸緩,雖然仍是劇痛不止,可顯然知覺了不少。
穩婆在邊上站著,她從未見過這般生孩子的,直嚷著“太胡鬧了”要晏子趕緊扶著人躺倒床上去生。
晏子一直在等秦深回來,說什麽也不肯,可是蔥湯煎成的藥水,已經下了三遍了,若再等不到秦深回來,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這個婢子咋回事呀,哪裏有人在水裏生孩子的,我李婆子手裏出生的孩子,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了,不比你個小丫頭片子強一些?快聽了我的話!”
晏子急躁不已,又不知如何回那穩婆的話。
便是她猶豫之時,忽聞房門“吱呀”一聲叫人推開了,秦深挾風而進,懷中抱著滿當的背簍,顯然是找到了藥引子。
“文娘子!你可算回來了,快看看孟冬!”
秦深點了點頭,把背簍交給晏子去處理,吩咐道:
“全燒成了灰,拿藥酒調和起來,再給我一罐子鹽來,快些動作,來不及了。”
“好,我馬上去。”
晏子接過背簍,直往門外闖,焦急之下撞到了穩婆李氏,惹得她又是一通埋怨:
“哎喲,看著點小蹄子,你這裏已經有尊菩薩了,還請我來做甚麽呢,不知道今兒我忙的很,還沒歇口氣,吃碗茶就來了哩!”
秦深沒有工夫與她寒暄客套,隻顧著自己替孟冬接生。
水中生產是老外喜歡的方式,但是確實對生產有許多好處,特別像孟冬這種難產的,此刻已然耗盡了力氣心血,在水裏生能減少痛苦,節省她使勁的體力。
“孟冬,你聽得見我說話麽,這水是藥水,你放寬了心使勁兒,孩子一定能平安下來的。”
她扶著孟冬坐到溫水,一手撐著她的膝蓋,一手使勁擠壓她的肚子。
“聽……聽的見,我、我使勁,我要生、生下來……”
孟冬發絲全濕,整張臉慘無人色,可卻因為秦深的話,眸中偏執住了信念,無論如何,她也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來了來了!”
晏子處理好了藥引子,端著小酒壇子跑回了廂房,連著一罐子鹽遞到了秦深的手中。
“給她喂下去,分兩次,快!”
時間急迫,秦深的額頭也不斷滲著冷汗,她低頭看了看,不見孩子的頭,倒是一雙腳丫若隱若現。
“這不成啊,這一定生不下來哇,定是個死胎,咱們得保大人了!”
穩婆見原是胎位不正的難產,當即搖頭,立刻放棄孟冬能順利生產的想法了。
孟冬聽了穩婆的話,氣息不穩,雜念之下又猛地咳了起來。
“晏子,把穩婆請出去,這裏有我就夠了。”
“誒——你是誰哇,憑啥叫我出去哇!”
穩婆咋咋呼呼,不願意離開。
晏子張開了手臂,擋在了穩婆的跟前,冷聲道:
“煩請您外頭候著,該給的銀子,一個銅板都少不得您的!”
說完,她推搡著人出了廂房,然後用力關上了門,落了門栓,不叫其它人再進來打擾。
秦深耳根子清淨了,便轉心為孟冬接生。
她看著蛇殼的效力開始出了,孩子的腳丫越來越明顯,便趁著此時,用蘸了鹽巴的銀針在他的腳心,先輕刺了三下,隔了一會兒又刺了七下。
說也奇怪,這般刺後,胎位漸漸開始回轉了!
“用力!”
秦深攥住了孟冬的手腕,要她屏住呼吸,拚了最後的力氣,把肚裏的血肉給送出來。
“哇哇哇——”
孩子的啼哭聲在屋中響起,孟冬聽到了哭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後,昏沉的睡了過去,連是男是女都沒來得及問一聲。
“是小皇子!”
晏子激動的捂住了嘴巴,任由眼淚流了下來,她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孩子的小腳丫,腳底下還有被針紮過的小血滴。
“才出生就遭了難,日後才能更出息才是。”
秦深處理了胎衣,剪斷了臍帶,然後就著溫水,給孩子擦洗幹淨了身上的血漬。
因是早產下來的,這孩子小小的身體,哭聲也不嘹亮,但是終究是平安下來了,母子皆保,也算老天保佑了。
“好了,晏子,你把穩婆叫進來把,後續的活兒她一定比我老練熟悉,我累了,也想歇一會兒。”
秦深是救孟冬母子性命的恩人,也是她的恩人,晏子感激在心,就差跪下磕頭了,聽她這般說哪有不應的。
當即開了門把穩婆喊了進來,又扭身關切秦深,叫她去邊上自己的房間休息休息。
可穩婆卻不高興了,撩著活兒不幹,叉腰翻起了白眼道:
“當我是啥,攆我走的是你,喊我來的也是你!我可是十裏八村有名的穩婆啊,這個年輕媳婦算什麽東西,也能同我搶飯碗吃不成?”
“我不是穩婆,自不會與你搶飯碗,你且想好,為了那份洗三的喜錢,你這會兒也該抱抱孩子了。”
秦深的話說到了李婆子心裏去了。
穩婆接生的錢,其實能有幾個子,主要是娃娃洗三那天,各家親戚打賞的喜錢,那全是歸了穩婆拿走的,這個錢才是大頭。
既然孩子是秦深接生的,她若不再幹些什麽,那洗三肯定是不夠格了,喜錢自然也是沒份的。
“行、行。”
李婆子嘟囔了兩聲,從晏子懷中接過了孩子,用早備下的繈褓包了起來。
哄了哄,低頭細看了一眼,她不禁感慨道:
“這娃娃模樣生的好,天庭飽滿,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哎,不像山下村子裏今日才生下的那個,老蚌生珠,雖是個帶把的,可惜是個兔子唇,作孽呀。”
秦深聞言停下了本欲離開的步子,驚訝的扭過身,向穩婆投去了質詢的目光。
“你說的是誰,可是秦家大院的廖氏?”
穩婆一臉感歎的模樣,嘖嘖了兩聲道:
“是哇,今日生產,她女兒卻瞧也不來瞧,這廖大妹子一見兒子是個兔唇,險些沒傷心的昏過去,倒是她邊上有個漂亮的小姑娘,把兔唇全賴給了她的女兒!”
“……”
秦深沉默不語,晏子卻在邊上幫腔說話:
“娘胎裏帶出的毛病,為啥怪別人?”
穩婆搖了搖頭,無奈應道:
“身為人母,碰見這樣的傷心事,若不尋個人做發泄口,還不把自責死了?……賴給那倒黴女兒,隻說全因她克衝的,心裏也好受些,廖大妹子也是撩了狠話了,要跟她女兒斷親決裂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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