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6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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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間酒名正言順的住了下來。

    他也不往張家宅子去住,隻是要了一副被褥,就那樣睡在了船艙裏。

    白日與大家一起賣海鮮小食做生意,晚上就孑然一身躺在船沿兒邊,枕頭手臂,看著滿天的星辰,愜懷自得。

    秦深問過張肅,那花間酒的來曆,可他其實也不是特別清楚。

    隻是說從前在隴西當王府護衛的時候,結識的他,因為脾性相投,就一起喝了幾場酒。大概知道他是個浪子,一直雲遊四海,浪蕩不羈。

    不過他在隴西城也沒有落腳多久,便動身離開了,後來再無消息,沒想到能在這裏碰見,大抵也是一種緣分。

    雖然張家多了一張吃飯的嘴,但是秦深不得不承認——

    自打他來以後,船鋪兒的生意更加好了!

    他斜依在船舷邊兒,桃花眸含笑,一派風流氣度,便會有大把大把的年輕女子、乃至中年婦女都又羞又怯的圍上來掏錢買小食吃。

    秦深一開始還嫌他gay裏gay氣的輕佻,敗壞了自家鋪子招牌的名聲——可事實上,她身為女子拋頭露臉的叫賣吆喝,反而比他更容易招惹閑話。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金吾不禁。

    張家賣過了幾個小鎮子,一如既往的停泊在京城的碼頭邊兒,夜市中等著買小吃的人,已經自覺排起了長隊。

    “小娘子,你不好好相夫教子,拋頭露麵來做生意,夫家不得說你?”

    一位婦人被花間酒迷得七葷八素,掏了百來文錢,買了三隻蟹釀橙回去。

    她瞧秦深年紀輕輕,生得又清麗好看,這般賣苦賣力的吆喝,實在有些丟人。

    秦深勉強一笑,並不想和客人爭辯什麽。

    隻是邊上花間酒勾起了一抹笑意,意味深長的瞥了過來,讓她多少有些不舒坦。

    裝好了蟹釀橙,並著送了小半斤香酥魚塊,一起包了起來遞過去:

    “大嫂你拿好——”

    婦人見花間酒對她的話很認同,自是越說越來勁兒了,她一邊接過東西,一邊語重心長的勸道:

    “女人這樣算什麽樣子,沒得叫人看不起,你生得好看,男人們都衝著你來買東西,那你究竟是算賣海鮮,還是賣皮肉?”

    她這話說得過了,秦深一下子便怒了。

    咣當一聲,棄了手中的鍋鏟子,她冷笑著頂了回去:

    “無恥男人說這話就罷了,我都不帶理的,大嫂也是個女人,當真給咱女人丟臉。你拿著丈夫的月錢,日日上碼頭來買我家海鮮,你當我不知道?你扭頭就給棄了!說穿了,不也為了他那張皮相來麽?你占了什麽道理,我憑著本事手藝掙錢,輪得到你來教訓?”

    她手一指,幾乎要指到花間酒的鼻子上去了。

    婦人被秦深一頓厲語刮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變化。

    見周圍人哄然發笑,連花間酒也輕蔑的看了過來,隻好咬牙跺腳,扭身快步離開了。

    “呼……”

    秦深插著腰,長抒一口怒氣,她重新抄起鍋鏟子,大聲道:

    “下一個!”

    花間酒的笑聲傳來,她餘火未消,怒睜杏眸瞪了過去——方才擺弄鏟子,濃汁濺到了臉上,像媒婆痣一般粘在她的唇角邊,她卻渾然不覺,

    “噗。”

    花間酒用手背擋在了鼻下,嘴角高揚,不同於平日裏他含笑眼眸,此刻似乎是由心外溢的忍俊不禁。

    見秦深的臉色又沉上三分,他好不容易忍住,偏又破功,隻顧著自己偏頭笑了起來。

    笑聲爽朗,如清風拂麵。

    “笑什麽!?”

    “抱、抱歉,很久沒有這樣了。”

    此刻的他眼眸如水透亮,好看的要命,笑意染上了眉宇每一處縫隙。

    他點了點自己的嘴角,示意她臉上沾到了東西。

    秦深將信將疑的抬手,使勁往左邊臉上擦去,花間酒指了半天不對,就自己上手,用拇指揩去了她嘴角邊的濃漬。

    觸過她的唇,指腹柔軟的觸覺,讓他手心一麻。

    驚訝於自己的反應,他抬頭看去,對上了她坦然自若,慍色不減的眸子——

    他也隻好長眉一揚,環胸淺笑,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兒。

    ……

    “秦姑娘,螃蟹捉上來了!”

    聽見船艙裏張肅喚她的聲音,她扭身應道:

    “好,就來了!”

    “你去吧,這兒我看著就成了,這不還有小魚麽。”

    他眼波一拋,逗得張小魚鬧紅了臉,縮著脖子,眼珠子骨碌直轉兒。

    “她才十一歲,你要給我帶歪了她,小心我的鍋鏟。”

    她解下身上的攀膊,正要離開船頭,去往船艙中幫忙處理螃蟹,這時卻見一個婆子攥了一朵杏花走了過來。

    三月杏花,這就開了?

    待走近一看,才知是絨花,倒是逼真的很。

    “婆婆你要買些什麽?”

    秦深打算做了這筆生意再走,讓花間酒出賣色相去哄個老婆婆,那也太凶殘了。

    婆子把手中的杏花遞到了花間酒的跟前兒,笑著道:

    “這是我家姑娘托我給帶來的——她聽說碼頭有位公子,姿容無雙,自是仰慕非常,想邀您梨花醉樓上一敘。”

    梨花醉,就在碼頭邊上,是一處小酒樓。

    秦深擰眉遠遠看去,依稀隻能瞧見一個女子的倩影,倚在窗邊,時不時往這裏瞄過來。

    花間酒坦然的收下了杏花,把玩在手中,輕笑道:

    “怕是要叫佳人失望了,我這兒走不開呢——”

    婆子也是個精明的人,她當即掏出一錠五兩銀子,扔在了櫃麵上:

    “這些蟹釀橙,就當是我家姑娘全買了,勞煩公子送到梨花醉吧!”

    說完這句,便轉身離開,回去複命了。

    來了個撩男人的花癡小姐,讓秦深提早把所有蟹釀橙都賣光了,她看著那錠銀子,不知該喜該惱。

    花間酒卻坦然的多,他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裳,準備去赴佳人之約。

    秦深轉眸看去——

    他還是那一身穿得髒乎乎的白袍,好像幾百年沒洗過一般,可她必須得承認一件事兒。

    天下除了他,沒人能把一身白衣穿得那麽髒,卻還能穿出風流雋秀的感覺。

    秦深低著頭,徑自打包好了所有小食,讓他自己拎著一路帶去梨花醉。

    花間酒接過東西,似是而非的盯著她直笑:

    “你也不擔心我?”

    “擔心你做什麽?被人騙去當牛郎?我覺得挺適合你的。”

    “牛郎?”

    秦深笑了笑,把東西塞到了他的懷中,擺了一個請的手勢:

    “對,請去赴你的鵲橋之約,別讓你的織女等急了。”

    花間酒挑眉一笑,挑起指尖,把那朵絨花簪到了秦深的發髻邊,不忘輕聲調侃:

    “難道你是搭橋的喜鵲?”

    秦深嗬嗬一笑:

    “我要是喜鵲,一定摔死你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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