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2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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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等,日頭就偏西了。
秦深根本沒有胃口吃晌午飯,端著茶碗立在窄屋廊下,眺望紅牆黛瓦,好想化作一隻飛鳥,飛進這座錦繡囹圄中去。
飛到衛槐君的身邊,若有邪魅女人勾引,定要啄瞎她才解恨。
她氣得胸口抑悶,有些喘不上氣,孕後期了,這種缺氧的感覺特別難受。
加之她情緒不穩,人又很急躁,身子不適的反應症狀一下子就湧了上來。
撫著肚子,她喃喃自語:
“你別急,咱們要相信爹爹好麽?”
孩子與她心意相通,似乎知道她情緒不穩,也不再翻騰耍鬧,隻安安靜靜的待著,像是睡著了一般。
暮色模糊,堆砌著晚霞的天空,也漸漸暗淡了下來。
衛槐君終於出現在了禦門之外——
寬袖逶迤,提步而來,他換了一身常服,不再是進宮時的補服了。
秦深立刻迎了上去,目光上逡巡,不掩緊張之色。
衛槐君伸手牽住了她的,感受到她指尖的涼意,低聲問道:
“手怎麽這麽涼?”
秦深差點脫口而出:不僅手涼,心還是哇涼的呢!
衛槐君扶著她上了大鞍車,衝著老太監頷首道:
“費心照料了,明個兒不許她再來,倒也省了你的一杯茶。”
老太監笑意泠泠,躬身回道:
“夫人沒有架子,平易近人的很,奴才與她說說話,也是互相解個悶兒。”
秦深鑽進了車裏,聽了這話又探出了頭:
“為何不讓我跟著,我明天還來的。”
“來有何用,不依舊是在外頭幹著急?風吹日曬的,不許再來了!”
他的口吻堅決,像是做了決定,就不容秦深有半點反駁的機會。
撂下了簾子,車把式一振馬韁向往府宅駛去。
大鞍車內,秦深拽著他的衣袖,盯著問道:
“你知道我知道?”
“說什麽繞話兒?”
衛槐君失笑著給她一個腦瓜崩兒,扶著她坐好後才道:
“茶房的老太監姓劉,在宮裏出了名的好人緣,許多消息別處沒有,隻他才知道——我怕你一人等著心焦,便喚他來伺候,也算把我的行蹤都交代給你了,自然曉得你已知道。”
他處處為她安排周全,心思縝密,她心中是感動的。
圈上了他的手臂,秦深抿著笑:
“你知我急,卻還賣關子做甚麽,到底如何了?”
她湊得近些,能嗅到衛槐君身上的味道,且是從衣料上彌散出來的暖香。
這香她很熟悉,並不是屬於他的沉水香,而是情蛭的迷情暖香!
眸光變化,她還是隱去了幾分不安。
衛槐君沉默了會兒,良久才道:
“還能如何,我不願的事兒又有誰能逼我?我隻說政事未了,就離開了。”
衛槐君垂著眸子,並沒有與她對視,他的低聲淺語,卻讓秦深的心七上八下的。
他或許是個善於隱藏的高手,可情事上的隱瞞,他騙不過她的。
女人大多有這種天賦——
男人說謊與否,一聽就能聽出來。
“那——那她呢?”
“太後留她宿一夜,明天才送歸府中,怎麽,你想她了?”
衛槐君起了玩笑的心,長眉一挑,轉眸問道。
秦深完全沒有心思玩笑,隻緘默不言,腦子裏冒出的念頭,令她指尖發冷。
傳聞宮中有避子湯,不受寵的嬪妃或者宮女,被皇帝臨幸後要在一日時間內,服下這避子湯,莫非太後怕衛槐君給暮雨強灌湯劑,所以才留她在宮中一夜?
搖了搖頭,她暗罵一聲:
什麽跟什麽啊,這胡亂想著都跑去爪哇國了!
“明日我要替皇上去天壇酬神,會晚兩日才歸,你不必等我,自行睡了吧——隻是掖好被子,點上安神香,我看你睡得並不安穩。”
秦深知道他沒法帶上自己,唯有點頭道:
“好,我會等你回來的。”
“恩。”
衛槐君有些累了,他攬著她的肩頭,闔目養神。
秦深嗅著他身上的暖香,看著他這一身新換的袍子,心裏總有些小芥蒂放不下。
可她卻又法子開口詢問,這種事選擇信了,就該相信到底。
翌日,衛槐君早早離府了。
到了傍晚邊,暮雨的轎子也抬回了丞相府,她下轎的時候,恰好讓秦深撞見了。
徐婆子滿臉堆著笑意,春風和煦的迎了上去:
“側夫人,太後娘娘可讓你如願了麽?”
她聲音不輕不重,卻恰好能鑽進秦深的耳中。
暮雨一聽,雙頰緋紅,眸光含水,嬌滴滴垂下了頭聲如蚊蠅:
“哎喲徐嬤嬤,哪有這樣問人家的,還有這麽多人看著呢。”
徐婆子了然,哈哈笑道:
“這本就是應該的事兒,若不是有人從中作梗,強占著丞相,那日新婚夜,還指不定在誰屋子裏歇呢!”
徐婆子始終對那天的事兒耿耿於懷。
明明丞相已經在西跨院了,秦深挺著個肚子好不要臉,非要尋過來拆散好事。引誘著丞相走了,還堂而皇之的搬進農家院,給暮雨下了禁足之令。
這下好了,有太後出頭,幹柴烈火,還不是兩廂情願的事兒!
秦深本欲前往正廳尋薛管家安排些事情,聽了徐婆子的話,佇步不走了。
“徐嬤嬤。”
她淡然抬眸,威儀自顯。
徐婆子眼皮子未抬,連行禮都是懶怠的,隻稍一欠身,撇嘴道:
“是,夫人有何吩咐?”
“徐嬤嬤這麽牙尖嘴利,太不襯側夫人的氣質了,不如跟著我伺候,再好好學一學規矩吧!至於側夫人那裏,我會另撥丫鬟前去伺候的。”
徐婆子愣住了,這話倒比扇她耳光更厲害一些。
跟著秦深學規矩,那不是日夜受折磨?還不如痛快挨一頓打,也能在暮雨跟前值個忠心的臉麵兒。
徐婆子立刻將目光看向了暮雨,希望她站出來說幾句話。
暮雨也沒想到,秦深居然要了徐婆子去伺候,隻好上前輕求道:
“姐姐,我身邊也沒個貼心的人,徐嬤嬤跟著我日子久了,我極舍不得她,還望姐姐不要強人所難,她若有什麽不敬之處,我來賠禮。”
“妹妹太良善了,才會總被刁奴牽著鼻子走——我要了她去,正是要替你調教一二,日後才不會滿口噴糞,挑撥內苑!可你既這般護著,那我也沒了法子,她的錯你來擔,我本想賞她二十記耳光長個記性,不如妹妹代勞吧?”
暮雨臉色一沉,沒想到秦深這麽不給她臉麵兒,要當眾羞辱她。
秦深見她沉默,笑著道:
“怎麽了?方才的主仆情深都是假的麽?”
暮雨笑得很勉強,半垂的眸子裏是對秦深的怨懟——
銀牙緊咬,良久後才拽上了她的衣袖,討饒道:
“一定是今日我、我受了太後傳召進宮服侍丞相,才惹惱了姐姐,你才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與我過不去……隻是我心裏從來沒有僭越的念頭,我隻要陪著他,我隻要……”
秦深實在不想看她演戲。
人前白蓮花的一套,背後卻仗著情蛭囂張得意。
她猛地扯回了自己的袖子,沒用多少力道,卻讓暮雨一個撲身摔在了地上。
這一摔,她卻誇張的尖聲叫了起來:
“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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