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婆聽了丫鬟的話，老眼噙著淚花，對這番自我犧牲的精神十分感動！

    她握住了秦深的手，重重點頭道：

    “夫人，您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一定保住您和丞相唯一的孩子！”

    秦深回握了上去，想將人拽下身，好努力發聲讓她聽見自己真正想說的話。

    無奈穩婆是個蠢笨的，她感受到秦深用力的回握，卻隻當是在感激罷了。

    “給我剪子，再依著我的話，去抓一副藥煎來給夫人服下！”

    她匆匆報了幾個藥材名字，秦深過耳一聽，知道都是用力過猛的催產藥。

    這藥一昧護著胎兒下來，半點沒有考慮母體，已是放棄了母親隻取孩子的大凶藥！

    穩婆拿來了剪子，直接往秦深的下體剪去——

    秦深僵直著身子奮力一蹬，將她踹翻在地！

    穩婆哎喲一聲，一個屁墩落地摔了個仰八叉，而她手中的剪子也飛了出去，刺在邊上丫鬟的臀下！

    丫鬟痛得哇哇大叫，整張臉皺在了一起，她捂著屁股跳了起來，帶翻了邊上的水盆。

    嘩啦灑了一地水，來往奔走的婢女們腳底濕滑，又摔了幾個，像骨牌一樣倒下了一片。

    屋子裏人仰馬翻，痛呼不斷，讓情狀更加混亂了起來！

    這個時候，暮雨拿捏著架子趕了過來。

    丞相受傷，夫人待產，內苑裏能說得上話的隻她一人了。

    她不顧薛管家阻攔，執意闖進農家院，立在產房外頭冷淡發話道：

    “都生了多久了，怎麽還不見孩子的啼哭？”

    穩婆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扶著門對著外頭應答：

    “夫人神誌不清，極難配合，我已譴人去煎催產藥了，快了快了！”

    暮雨提起帕子，擦拭著眼角邊的淚漬，哽咽道：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姐姐為丞相做的犧牲，這府裏上上下下，都該謹記才是——隻是等煎煮來催產藥，孩子可還保得住？不可剖腹取子麽？”

    她說至後半句，眸光中的森然冷意，讓穩婆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穩婆是個人精，平時沒少給朱門貴府接生孩子，見慣了內苑爭鬥，也曉得明哲保身，揀高枝兒飛的道理。

    一看正室夫人凶多吉少，側夫人就要揚眉吐氣了——

    她立刻風吹草倒，向她示好道：

    “這得在行的醫家來，我是不行的，再說也缺止疼的麻水、縫傷口的腸線呀！”

    暮雨淺淡一笑，緩緩啟開朱唇：

    “既已經選擇保孩子，還顧什麽麻水和腸線？”

    穩婆不可思議的抬起了頭！

    饒是見慣了心狠的女人，卻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溫柔靜婉的女子，竟要生剖了裏頭的夫人，真是半點不顧她的性命了！

    躺在炕上的秦深，亦聽到了暮雨的話兒。

    她氣得指尖顫抖、心中發慌！

    看著一屋子陌生的丫鬟婆子，連一個信任的人都沒有，她覺得自己好似砧上魚肉，馬上要落得一個任由別人剖腹取子的淒慘下場。

    咬著牙，不知哪裏生出的力氣，她掙紮著起來，想要趿鞋下地。

    眾人一看慌亂的不行，忙上前製止，勸道：

    “夫人你這是做甚麽啊！”

    秦深擋開了她們的手，低頭看去——

    見自己羊水早破，崩血之兆越來越嚴重，若不盡早自救，她恐怕真是要交代在這個鬼門關裏了！

    暮雨在外頭立著，掩去眸中狠辣，用眼神示意邊上的徐婆子：

    “徐嬤嬤你愣著做甚麽，還不進去幫忙？”

    徐婆子生得壯實，比力氣就是男子也不如，她得了令，獰笑著衝了進去，死死按住了秦深的肩膀，對著穩婆道：

    “還不動手？！”

    秦深偏首，一口咬在了徐婆子手上，力道狠極，幾乎要咬下了她的血肉來！

    “哎喲！”

    徐婆子實沒料到，秦深能掙紮至此。

    這會兒也顧不上什麽臉麵了，她當即低頭罵道：

    “這屋子的人我全打點過來，大家隻說你難產死了，誰都不會多說半個字！你能給丞相添個一兒半女，也不枉此生來這世上走上一遭了！”

    徐婆子齜牙裂目，猙獰話語。

    偌大的臉盤子就那麽懸著，噴出來的氣，直接撲在了秦深的臉上。

    秦深痛得熬紅了眼，正在她打算一口咬下徐婆子的鼻頭時，已有人出手替她報仇了！

    “咣當”一聲。

    白釉青瓷花瓶與徐婆子的腦瓜相碰，碎片落了一地。

    徐婆子悶哼一聲，腦門流下兩注血後，翻著白眼就倒了下去。

    秦深抬眼看去，見毛嫂子一臉鐵青之色，手插著腰，揮著從花瓶裏拔出來的雞毛撣子，正指著邊上的丫鬟婢女們怒道：

    “青天白日要謀人性命，就算不怕死後下地獄，也不怕丞相醒來以後向你們問罪麽？我看他是現在脾氣太好了，換了從前的他，你們早被剝皮拆骨，片成五花肉了！”

    丫鬟們不知她是誰，也不知她在說什麽！

    隻是見她氣勢凶悍，瞪著大眼睛，粗胳膊圓膀子，看起來並不好惹。

    暮雨跟著邁進了屋子，看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莫名道：

    “你是何人？如何進的丞相府？”

    毛嫂子一看暮雨就氣得牙根癢癢，她是個潑辣性子，能動手就絕不動口。

    才不管她是什麽身份，當即抬起了手中的雞毛撣子，劈頭蓋臉的向暮雨打了過去！

    一邊打一邊罵道：

    “你個滿肚子陰水的壞嘎嘎，夠著膽子欺負，卻沒本事堂堂正正的叫板，隻敢趁人分娩生產，才跳起來一副下三濫的害人做派，真該叫老天一個雷劈死你！”

    雞毛撣子甩得啪啪直響，光聽聲兒就知是極疼的。

    暮雨慘叫不止，她抬著雙手，勉強護住了自己的臉蛋。

    而露在衣袖外的小臂，卻被毛氏打得血痕遍布，白嫩的肌膚相襯下，變得尤其明顯。

    徐婆子被砸得半死不活，這會兒願意上去幫暮雨的人，寥寥可數。

    她們都懼怕凶悍的毛嫂子，不知該不該上去幫忙。

    “別——別打她的手——”

    秦深無力躺在炕上，見毛氏替她出氣，心裏很得勁兒，可一見暮雨滿是血痕的手臂，心裏立刻想到了與她共生的衛槐君。

    雖難過的要命，卻還是出聲阻止，不想因為這個賤女人，讓衛槐君再多受苦楚。

    毛氏喘著粗氣，回頭道：

    “你還心疼她什麽！今日我就替你打死她算了！”

    這個時候，薛管家也闊步走了進來，他攔住了毛氏道：

    “丞相與你有言再先，要你為夫人的胎全權負責，你既為了此事而來，就盡心本分，別的事不勞費心了。”

    毛氏抒下一口氣，扔掉了手中的雞毛撣子。

    倒不是願意給薛管家麵子，而是她知道時間緊迫，秦深不能再耽擱了。

    看向薛管家，她立刻發話道：

    “孩子要保，大人也要毫發無損，屋子裏的丫鬟都是不中用的，我統統不要，隻我一人伺候在裏頭，留兩個腿腳快的，替我燒水煎藥就是了！”

    薛管家點了點頭，左右看去：

    “沒聽見話，還不照辦？”

    “是！”

    眾人行動了起來，有薛管家坐鎮，氣氛又和方才大為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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