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1鮫人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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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麵一陣風從耳廓邊呼呼而過,秦深覺得身體一輕,轉眼已上了岩壁。

    高棱硬角,黑烏烏的石塊被藤蔓勒成了碎塊,每一次她都覺得自己要撞上岩壁了,卻由他帶著躍上了新得踩腳處。

    身影如魅,風一陣掠上。

    衛槐君並未有太多的動作,一個黑影蹭蹭就上了幾丈高處,再晃一眼人就沒影了。

    靄宋仰著頭,隨後伸手在額前打了一個小棚,感歎嘖嘖兩聲。

    水眸回神,向身側的太簇拋去一個笑意媚眼,不懷好意地笑道:

    “怎麽辦兄弟,要不你背我?”

    太簇黑著一張臉,覺得自己跟靄宋實在不對付。

    他眸光霍然,小火苗忽明忽暗。

    身後的酉蘇無奈一笑,鼓勁似得拍了拍太簇的肩,隨後擦著他的肩頭走過,唇語呢喃一句:

    “你們慢聊,我先上去了。”

    言罷,他單手攀上岩壁,向黑乎乎上方瞧了一眼,頗為利落的翻身而上。

    雖不及衛槐君身影如魅,卻也好似一陣風般攀了上去。

    ……

    岩石一路開裂,從靈殿外的露台斜著直通而上。

    一路黑霧冥煙像是從地獄裏滋生出一般,詭異得繞在了人身周遭,勾勒出深明交錯的細線,直直通往黑暗的盡頭。

    衛槐君雙腳落地,秦深從他後背跳了下來。

    她暈眩未退,高高懸起的心還由一根細線綴著,左搖右擺這就是不肯墜地。

    他的手還在她腰際虛攬著,隔著薄薄一層意料,熨帖出一絲沾染地暖意。

    酉蘇緊隨著爬了上來,太簇和靄宋緊隨其後,兩人比起衛槐君的輕鬆無礙,自然是顯得有些疲累。

    他們衣衫領口處是讓鋒利的碎石扯碎的小布條,露出了月牙色的胸膛皮膚。

    腳下極少的空間,隻是一根龍柱的平麵,四個人站得十分勉強。

    ……

    秦深依在衛槐君的懷裏,她望著眼前通往岩壁深處的深鎖吊橋,沉下了浮躁的心。

    空穀風聲一路陡峭而上,悶沉之音到了岩壁頂端,成了尖細的鶴鳴聲,若在九重寰宇外的高山山,怕是有一番仙風道骨、羽化登仙的雲繞景致。

    可一旦將場景挪到了地淵之中,這風聲轉眼成了滲人心魄的梟鳴鬼嗥聲,透著濃密的死亡氣息,誘著紅塵世人一腳踏進了貪婪地獄。

    深深吸了一口發涼發苦的空氣——

    她一手拉上了身側的鐵鏈扶手,一腳踏上了咯吱作響的木板。

    木板被風幹成塊,她十分懷疑它們能不能承受人身的重量。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猶豫萬分。

    身下是發紅發黑的血池,周遭圍繞著從山體縫隙透出的冷風,可即便是這樣,她的步子仍十分果斷,大約依賴衛槐君在身後,讓她有了安心的“有恃無恐”。

    走到了吊橋中央,橋身開始微微晃蕩起來,木板嘎嘎作響!

    秦深秀眉一顰,握著鎖鏈的手緊了緊,抬步邁上了一塊看似結實一點的木板。

    喀嚓一聲,腳跟失力!

    心下知道不好,可再收腳已是來不及。

    她整個人像滑脫的小魚兒一般從縫隙空當鑽了下去!

    尖聲一叫,勾起了所有人的心。

    靄宋一把推開擋在麵前的太簇,繞過酉蘇,他一改方才初上吊橋的小心翼翼,將木板跺得梆梆直響,從一路從後頭追了上來,沒多想就伸手就去拉她!

    衛槐君背脊一擋,回絕了靄宋多餘的好意。

    他冷冷一眼,扭身投去了一個並非善意的眼神。

    靄宋抬眼看去,自嘲一笑。

    別看衛槐君優哉遊哉的跟在秦深的身後,他卻比任何都緊張她的安全,保持著最好的距離,滿心滿目都是她。

    在她有危險的刹那,早先一步的手早已攬在了她的腰間,在人滑脫下落的一刹那,他已將人給救了回來。

    試問原因,其實也不難料想。

    衛槐據的心高氣傲,卻很尊重秦深的選擇。

    他明白她的心思,她並不想做拖累他的累贅,亦或是處處需要人保護的小白兔。

    與其用強硬的態度將她攏在身後,不如讓她做想做的事,什麽不用多說,也不用多做,跟在她的身後護她周全便是。

    靄宋長眉一皺,訕訕收回了伸了一半的手。

    他不著痕跡捋了捋額前四散的碎發絲,看似無謂的一笑:

    “我膽子小,後頭若有危險偷襲,我豈不是死得很慘?不如讓我第一個走?”

    衛槐君冷笑不語。

    秦深則是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好意回絕:

    “不用,都走到這裏了,我繼續,你若害怕,走在酉蘇的前頭吧。”

    酉蘇聞言挑了挑眉,立刻往後退了一步,擺了一個請的姿勢,大有一副容人四海的氣度胸襟,隻不過表情並不怎麽讓靄宋舒坦就是。

    靄宋哼了一聲,矜嬌著仰起脖子,大步走到了酉蘇麵前,桃花眸半眯,露齒一笑:

    “承謝好意!”

    “客氣客氣!”

    酉蘇也不跟他多廢話,抬手推了一把他的肩膀,催促著他跟上衛槐君的腳步。

    ……

    幽深遼曠的空間,四壁回聲,漆黑如墨。

    直到一道如雷劈裂的岩壁縫隙展露眼前,秦深才穩穩踏上了另一端的岩壁平台。

    掏出火折子吹了吹氣,點燃了防風油燈,她回過頭問道:

    “從這裏出去是哪裏?”

    “二毛的頭頂之上。”

    衛槐君抬手,握上了她的指尖,將她手中的防風燈拎在了自己手上。

    他率先走進了縫隙之中,岩壁中明暗深淺不一的光影,一點一點吞沒了他的背影。

    危險之處,他總是親自探路,不會再讓秦深走在最前頭。

    秦深跟著他一路進去,即便有悠悠的一盞燈光,可她還是覺得走進了一片虛妄中。

    “我、我什麽都看不見!”

    伸著手去夠前頭的人,衛槐君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帶走了唯一的光源,將她拋在了一個未知的世界,寒意滲骨,不辨生途。

    無措之感令她緊張不已。

    她應該要承認,在沒有衛槐君的日子裏她能夠獨當一麵,鬥糧價,保秋闈,可回到他的身邊後,一旦他離開,她的心就無處安放。

    依賴感其實早已紮在骨子裏。

    摸索著四周無邊的黑暗,秦深有些急躁。

    她疾步往前走,卻被腳下突起的石子絆了一下——

    來不及扶住什麽牆壁穩住自己的衝撞勢頭,她已然撞進了一個微涼的胸膛,被他攬在了懷中。

    一股熟悉的冷香入鼻,她安下心來。

    秦深揪著他的衣領,很害怕他又無緣無故的失蹤,等聽見身後太簇的腳步聲傳來,方追言相問:

    “怎麽滅了燈?這裏好暗,什麽都看不見。”

    “……恐怕這裏的岩壁上塗了一層鮫人脂,可以吸納世間所有光源,即便是這裏此刻點滿蠟燭,你我的眼前仍會是一片黑暗。”

    秦深微微詫異,手下抓得更緊了。

    她想不明白,說是地宮皇陵,該有的規模她至今也才見過一個靈殿而已,可凶險的群魔亂舞,岩壁的飛簷走壁,吊橋的步步驚心,隙洞的詭異暗黑她倒是統統嚐了遍!

    越到後頭越發詭異起來!

    一陣從縫隙中鑽過的冷吹恰好吹過她發麻的頭皮,激起一戰栗。

    太簇的步子就在身後,靄宋罵咧咧地嫌棄聲也近在耳邊。

    好在,大家都還安全。

    鬆弛了繃緊的後背,聽到了太簇沉穩的腳步聲,亦感覺他把手搭在了她的肩頭。

    秦深順勢回頭,除了一片黑暗死寂什麽也瞧不見。

    她皺著眉頭,朝著虛空輕聲道:

    “怎麽了太簇?”

    “什麽?”太簇不明所以的應答。

    秦深猛然一驚!

    他的聲音雖然不遠,但絕對仍在三尺之外,怎麽也不可能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不是太簇,那會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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