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2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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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聲驚了太簇,也擾了衛槐君的心神。
說實話,他並不想讓大家繼續往上走,剩下的路,他一個人就足夠了。
一直隱在死角中,本以為三菱銅鏡擺下了的奇門遁甲可以困住他們,卻沒想到靄宋竟誤打誤撞撞上了機關!
眉頭深鎖,他扣在秦深腰際的手緊了緊,似乎在猶豫什麽。
秦深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是聽見靄宋這般淒厲的慘叫聲,再也忍不住了。
她抬手握上了他錮在了腰際的手,急切道:
“不管你在憂思些什麽,總不至於比人命來得重要,先救人!”
“……”
見他不為所動,她暗自咬了咬牙,掙脫了他的鉗製,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衝了過去。
無論如何,她沒法看著靄宋死在這裏。
一路腳底打滑,隻覺周遭原本陰寒的氣氛變得灼熱起來。
連身撞翻了幾塊鏡麵,她終是看見了靄宋的所在,也看見太簇他們也跑到了他的身邊。
情景引入眼中,她詫異地停在了當下,朱唇翕動卻說不出話來。
棱鏡之後是一方巨大的齒輪磨盤。
這磨盤上有一根直通上層的大木柱,柱上布滿了倒鉤棱刺,它正一點點地順時鍾轉動,像是絞肉機一般,上頭不住的鮮血往下層滲透。
而靄宋此刻渾身癱軟,肩窩處被兩根手指粗的鐵鏈穿透,一邊狠狠釘在了磨盤上,一邊直接紮入牆體裏。
他像是串在鐵鏈上被風幹的血腸,一點點隨著磨盤的轉動,幾乎要把身子撕成兩半!
“天!”
她不禁捂住了嘴巴。
她顫抖著雙手握上鐵鏈,硬扯也不是,掰斷也不是,進退著急實在是無能為力!
眼看著鐵鏈分開的距離越來越遠,靄宋疼得隻出氣不進氣。
他耷拉著弱弱無力的腦袋,肩頭的鮮血染紅了整一件袍衫。
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他氣若遊絲,不忘牽起一抹恣意笑容,調侃道:
“別看了,不太好看。”
“你閉嘴!”
秦深吼了他一句,用自己微小的力氣,對抗著堅決轉動的磨盤。
怎麽辦……怎麽辦!
她扭轉頭看向太簇,見他麵色鐵青,顯然也知道救不回來了。
下一刻便要痛至昏厥,靄宋雙手垂著在身邊,拚著最後一絲力氣緩緩抬起,指了指自己的心窩子——
還想與秦深說些什麽,可已沒有力氣了。
罷了,無力垂下,再沒有了掙紮的念頭。
太簇低歎了聲,把手中的劍交給了秦深,輕道:
“他更願意是你。”
忍著眼眶裏的淚水,秦深雙手握著劍,慢慢朝靄宋走近,口中喑啞呢喃道:
“別怕……別怕,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高高舉起劍對準了靄宋的心窩,她闔起了眼睛,一行淚花順勢落下。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親自動手送自己的同伴上路,死是最痛快的解脫,留下的內疚和追悔永遠是留給滯留人世的人。
這一場冒險卷了所有人進來,衛槐君有自己的理由,她也有。
酉蘇、太簇都是衛槐君的人,隻有他靄宋,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卻護著她一路跟來了北祁山。
他身手一般,隻有一份還算不錯的運氣,可如今,他為他們找到了通達第三層的路口,卻用光了自己全部的運氣。
終究是她害了他。
薄唇緊抿,秦深手腕一頓,逆風下刺,朝著他心口處狠戾紮去——
劍尖已然劃破了胸膛上的衣襟,卻被飛來一腳卸了力氣!
秦深隻覺虎口一麻,整個人倒退了一步。
她慌忙睜開了眼,見衛槐君決身而來,長身玉立地站了靄宋的跟前。
他顧不上人,而是直接奔著轉動的磨盤而去!
幾個點地,他躍身而上,一手扳住了轉動的木軸,就著最為脆弱的軸承杆子下手,一下就將整個磨盤卸了下來。
木柱受力應聲斷裂,磨盤受力不均整個傾斜到了一邊!
鐵鏈沒了牽引的力道也跟著軟了下來。
重新回到了靄宋的身前,衛槐君果決出手,握上了他肩頭的兩根鐵鏈,不等說明什麽,徑自往外一抽!
血色四濺,肩骨和鐵鏈的摩擦之聲如此響亮!
秦深光是用聽得,也知道靄宋該有多痛!
“替他處理下傷口,死不了。”
衛槐君看向秦深,低聲開口。
他五指一鬆,鐵鏈落到了地上,像一條盤踞的睡龍,慢慢沉入血水之中。
趁著眾人搶著為靄宋止血療傷時,衛槐君仰頭看了看一分為二的機拓,心中難免苦笑。
篩選家族後人的機關已壞,還是被他親手破去的——
那麽,把衛家醜陋的秘密公布外人,這就是天意麽?
他扭身看了看眾人,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
良久後長抒一口氣,像是了卻了自己的一樁心結,既然解了結,那麽他就不會再有一分猶豫。
“這裏便是入口,上麵無論你看見了什麽,都可以把它當成一個故事,如果你相信它是真的發生過的,受不了的是你們自己。”
一言話落,他已踩著殘桓木柱,飛身上了塔樓!
沒了危險阻礙,也沒了奇門遁甲、機關拓器的阻攔,一行人順利的攀爬了上去。
太簇背著靄宋,走在了最後麵。
入目是一方用木欄圍搭起來的方池。
池底鋪著一根根滾動的小木柱,可以順著底下鏈條機關的牽引,像運輸鏈一般運送著方池中的東西。
方池中間是一個四岔開來的鐵架子,刀鋒上已鐵鏽斑斑,包裹著厚厚的一層人脂血塊,看上去像四隻長滿血泡疙瘩的鐵手,攪動著一池人身血肉。
方才,靄宋誤打誤撞碰上了軸承磨盤上的機關後,上麵的方池就開始運作了起來。
興許這機關的開啟需要煤爐熱氣的蒸騰,整層塔樓的溫度直線上升,血塊開始慢慢融成血水,滲著池底縫隙而下,成了下頭莫名詭異的血水雨。
秦深愣愣站在原地。
明明這方池中沒有一具屍體白骨,可她的腦中卻是揮之不去的血腥場麵。
仿佛千年之前,這裏是一具煉屍的鍋爐!
機關一開,四隻鐵手沒日沒夜的輪圈運作,偌大的屍身在它得攪動後,成了粘皮帶骨的血塊肉末,隨後,由喀拉拉轉動的鐵鏈牽引著,一路滾過載道的木軸子,卡在長長的運送凹槽之中,一路往前……
誰都沒有說話,氣氛壓抑的可怖,所有人徑自朝著前頭走去。
秦深駭然無語,這一路走過見到的刑罰器具,簡直比東廠煉獄的十大酷刑更加殘酷得多。
刑具大多是逼犯人招供的工具,再殘酷再血腥也隻是體現在“折磨”上,千般萬般的淩虐總不會輕易的弄死人,這才叫刑具。
可這裏擺放的,隻是殺人分屍的器具。
它們分工明確,效率更甚,有些東西甚至半柱香的時間便能將人的皮完整的剝下來。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如果隻是藏神藥的一座塔,為何有這些東西?
她不忍心看去,可視線偏偏挪不開,一股莫名的壓抑堵住了喉嚨,連向衛槐君發問的力氣也沒有。
“咣當”
她踢到了路邊一隻木桶。
這木桶中裝著倒刺兒,裏頭堆積著千年未腐的頭發,而鐵鉤上則是皮囊碎片,隻一眼便知這是滾水燙頭皮,鐵鉤落毛發的殘忍用途。
秦深瞬間覺得頭發發麻,指尖也變得冰涼。
腳下的步子雖然開始放緩,後麵的殘忍卻一點沒有放緩的跡象。
另一把鐵鎖的躺椅擋住了路——
上頭有一把尖銳的鐵梳,不為了別的,隻為剔除身體上最柔軟部位上的皮肉。
一步一步,這裏印證了所有可能的殘忍。
人不再是人,而是一件任由索取的物件。他們被有計劃、有步驟的拆卸、肢解,流程完美,步驟瑣碎,連牙齒的去處都一一交代了,越是細碎越是令人無法接受!
“這他媽到底是什麽地方?這麽喪心病狂,什麽深仇大恨啊!”
酉蘇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是東廠出身,見慣了刑罰手段,可麵對這樣的景象,也著實有些吃不消。
秦深臉色更加鐵青。
如果這座浮屠樓的主人是一個嗜血狂魔,是一個心裏扭曲的變態,他砍殺、淩虐、甚是是烹煮都在意料之中,可這樣目的明確的分屍流程,他是怎麽也想不出一個因由來,究竟為了什麽?
滿滿長路,彼此都很沉默。
每個人心有猜度,可誰也沒有真正問出了口。
如果應了秦深的猜測,鐵血將軍是衛槐君的先祖,那麽這座浮屠樓裏發生的事,很可能就是衛家祖先授意的。
怪不得,衛槐君方才會說那樣的話。
無論事實為了什麽,這都是一件令子孫無法說出口的恥辱傷痛。
路到了盡頭,秦深以為自己會看到答案——
卻沒想到血路戛然而止,隻有一節通往第四層的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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