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猜想在連續下了四天三夜暴雨後變為了事實。

    半夜時分，太二突然被驚醒，他敏銳的耳力聽到了沉悶的響聲，似乎有什麽正滾滾而來。

    很快就要抵達他們園子了。

    想起薛青遲前幾天對他描述過的山洪暴發、泥石流之類的，他趕緊把薛青遲叫了起來。

    “娘子，快起來，可能真的是山洪暴發了。”

    薛青遲這幾天也睡得不太安穩，被叫醒聽到這麽一句話，當下大驚失色：“我們趕緊離開青山村，你先把周老和嚴老喊起來，我去叫醒杜若。”

    周承元和嚴於華夜裏向來淺眠，被太二用力的拍門聲很快叫醒。

    四合院裏所有人穿戴整齊來到廳堂，薛青遲簡單說了下現狀，讓他們趕緊收拾貴重物品，馬上離開。

    周承元也算活了一把年紀了，就算不曾經曆過山洪暴發，在朝為官時也聽過多次，知道山洪能輕易衝毀房屋、田地、道路和橋梁，每次發生，不是帶走整個村莊、整個鎮子的人，就是毀壞大片大片良田。

    嚴於華站到大門前，看著已經蔓延到小院裏的雨水，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次大青山山洪暴發要有多少百姓無故遭殃。

    幾人都沒有多少行李要帶，換洗衣服收拾了一兩套，銀兩、戶帖之類的帶上，小鬆鼠糖果也沒忘記帶上，便匆匆忙忙離開小四合院，往東來鎮的方向趕去。

    在他們身後，洪水的轟鳴聲越發近了，仿佛一隻猙獰的猛虎正咆哮著從山上奔跑下來，試圖吞噬掉山腳下的一切。

    途中路經青山村，見到整座村莊都沒亮燈，村民尚在無知無覺的沉睡中，幾人不忍心見到整座村莊的人遇難，立刻分頭去叫醒村民。

    他們拍響了村裏各戶人家的大門，告訴他們山洪即將到來，要迅速撤到鎮上。

    東來鎮位於整個轄區的地勢最高點，山洪應該一時半會不會到那裏。

    青山村的村民大驚，聯想到最近一周的雷暴，說不定還真的發洪水了，再說人家也不會特意跑來開這樣的玩笑。

    於是紛紛奔走相告，三更半夜，村裏燈火通明，雞飛狗跳，人聲嘈雜，所有人都惶恐不已地收拾東西。

    有的舍不下家裏的糧食，恨不得搬到牛車上一起拉走。

    有的也不知道一張八仙桌傳了多少代，竟然也要背著走。

    還有的，拿著繩子去綁雞鴨鵝和豬圈裏的豬，壓根不舍得把肉給舍下。

    有的人則緊張不已，催上催下，擔心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廖家大宅和青山村的民居隔開了一段距離，那裏下人加起來也有二三十人，雖然和廖家有點齷蹉，但是薛青遲和太二還是派了杜若去通知他們。

    隻是，杜若過去叫門，門衛大半夜被吵醒，心情特別不爽，見是似曾相識的小丫頭，眯著眼看了半響，才想起這是搬出去的二少爺院子裏的小丫頭。

    頓時沒好氣地質問杜若：“大半夜你吵什麽吵，整個宅院的人都要被你的拍門聲吵起來了，小心管家給你幾十棒子。”

    杜若心急如焚，都什麽時候了，計較這個，她焦急說道：“山洪就要來了，你趕緊通知管家，讓他把所有人叫起來，逃到鎮上去，要快！你都聽不見洪水聲音嗎？”

    杜若方才離開小四合院就一直覺得被猛獸追趕著，心中惶惶不安。

    門衛聽到這麽個消息，吃了一驚：“你這是說真的？假傳消息的後果你可想好了。”

    都什麽時候了，婆婆媽媽的，杜若也懶得和他爭辯：“愛信不信！青山村的人全都準備撤走了，你們走不走隨便。”

    說完，她跑掉了。

    門衛見狀，也不敢大意，匆匆忙忙去叫管家福貴。

    福貴昨晚喝了點小酒，睡得昏沉無比，乍然被喊起來，頭痛不已，他按著太陽穴滿臉怒氣地斥責門衛：“也不看看現在幾點，有什麽事能比睡覺還大，你是皮癢了是不是！”

    門衛把杜若的話轉述了，說山洪來了。

    “山洪？不就下了幾天暴雨，用得著這麽緊張？青山村幾十年來都沒有過什麽山洪暴發，別聽風就是雨，去去去，再吵我睡覺削了你。”

    福貴尚困著呢，他感覺眼睛都睜不開，門衛被他幾句話打發走了。

    然而睡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是做夢還是幻覺，他好像真聽見了水聲，似乎有條大河在房子邊上流過。

    大河？

    哪來的大河？

    廖家大宅旁邊可沒有什麽大河。

    福貴驟然清醒過來，猛地坐起來，血壓差點沒跟上又昏倒過去。

    他腦海猛地想起先前門衛來找他時說什麽來著，山洪暴發？

    糟了！

    這不是什麽空穴來風的假消息，這是真的！

    他趕緊披上衣服，跌跌撞撞衝到大門外一瞧，媽呀，門前怎麽全是水！

    這水位還在不斷上升，要不是門檻夠高，這會兒宅院裏早就進水了，也不知道牆腳被泡了多久。

    他跑到門房掃了一圈，門衛呢？方才還跑來通知他山洪要來了，怎麽不見人？

    原來門衛見管家睡得迷迷糊糊的，並不相信杜若說的話，他自己倒是信了，離開福貴那裏之後心中愈發不安，於是把和他相熟的下人都喊了起來，幾個人偷偷摸摸出了廖家大宅，加入到青山村村民的逃亡行列。

    他們打好了算盤，要是虛驚一場，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再回去廖家大宅，要是真的山洪暴發，好歹撿回一條命。

    福貴氣急敗壞，忙敲鑼打鼓把所有下人吵醒，他也恨不得自己立馬離開，但是他是簽了賣身契的，主子都還沒醒呢，要是日後主子活了下來，不就把他當逃奴處理？

    他第一時間跑去任氏的院子，丫鬟們倒是都在，可是任氏竟然不在！

    老夫人哪裏去了？

    丫鬟們說老夫人前幾天雇了馬車去府城了，這會還沒回來呢。

    老夫人可真是福大命大！

    福貴又跑去找廖誠夫婦，他們聽到敲鑼打鼓聲倒是已經起來，也收拾妥當；唯獨廖榮，自從前陣子被太二弄得全身骨折，至今仍臥床不起，動憚不得。

    如今都趕著逃命，廖榮見下人慌慌亂亂，陳玉娘也隻顧著收拾行李抱著兒子，完全沒有人管他，心中暗恨不已，生怕這些人嫌棄他是個累贅，不肯帶著他一起走。

    幸好廖誠夫婦隻有他這麽一個兒子，無論如何也是舍不下的，找人弄了個簡易擔架，招呼兩個下人把他抬著一塊走。

    有些下人顧不得太多，早已淌水而去。

    福貴和這幾個主子出門時，洪水已經淌過門檻，流到屋子裏，天色已微微亮，放眼望出去，外麵全是水茫茫一片，分不清東南西北都有什麽。

    “老爺，怎麽辦？”抬著廖榮的下人慌亂不已，這樣子怎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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