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地動發生在京城附近，在三州交匯之處，給兩百多個縣城造成重大損失，房屋倒塌數萬間，人畜死傷不計其數。

    災難發生後，各州縣立刻統計災情，火速呈送給朝廷，請求賑災援助。

    天隆帝坐在完好無損的泰安殿裏，看著堆積如山的奏折，心情沉重無比。

    他已經派遣大臣前往各地災區視察災情，統計受災範圍和受災人口，以便了解情況，發放救災物資或減免徭役賦稅。

    在災情最嚴重的區域，還派太醫帶了不少大夫和藥草過去，救治當地百姓，清理死亡人口，避免發生瘟疫。

    幾乎所有能做的，他都做了。

    唯獨發布“罪己詔”一事，他遲遲未決。

    哪怕他清楚知道，一般帝王都是先檢討後救災，要趕緊發布詔令，說些諸如“君道得，則草木、昆蟲鹹得其所；人君不德，謫見天地，災異婁發，以告不治”之類的話，承認是他這個君王做得不夠好，吏治不夠清明，才會導致陰陽失和，天降災禍以示懲戒。

    最好還能率諸王和文武百官祭天，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興盛強大。

    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為什麽要檢討認罪？

    既沒有朝臣弄權，也沒有奸臣當道，更加沒有父子不論，妻妾爭寵，哪來的陰陽失衡。

    更重要的是，這麽重大的災難，國師一句預言都沒有。

    但凡他能提醒一兩句，讓地方做些準備，傷亡也不會這麽慘重。

    難道國師真的大限將至，無法預言了？

    他心中一陣恐慌，雖然他執政以來，國師並沒有給過幾條預言，他也並不依靠他處理政事，但國師是大夏的定海神針，萬一，他真的衰亡了，後繼無人，不會連大夏也跟著衰落吧。

    “來人，擺駕行宮，朕要見國師。”

    宮人尚未準備妥當，國師仿佛未卜先知一樣，駕臨皇宮。

    天隆帝誠惶誠恐地把加葉迎進殿裏，直到加葉坐下，他才坐下。

    從相貌上看，加葉比他還年輕幾歲，天隆帝每每見到他，心中都豔羨不已，這個人，已經活了將近兩百歲，比大夏紀元還要年長。

    他的祖先雖然登上皇位，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活得比加葉長久，比起長生不老，至尊之位又算得了什麽。

    簡直不值一提。

    可惜，加葉從來不肯分享他長生不老的秘密。

    盡管他說是因為偶然吞服隕石的緣故，可是這個理由實在讓人難以信服，又不是沒人效仿過，全都被毒死了。

    也許天外之物真的要看有緣人，也許他並沒有說實話。

    早幾年天隆帝年富力強的時候，對長生的渴求還沒有那麽強烈，可如今，他身子一天天衰敗，皺紋一道道增多，越發力不從心，又怎麽可能不想揭開秘密。

    “國師大人，您來得正巧，朕剛打算去行宮拜見您。”

    天隆帝恭敬道，接過宮人端過來的茶，親手奉到加葉麵前。

    “加葉知曉陛下因何心憂，正為此而來。”加葉接過茶水，沾了沾唇，放下了茶盞。

    天隆帝訝異道：“您知道？”

    “災難連連，陛下想必想知道原因吧。”加葉輕聲道。

    “正是，朕自認未有失德之舉，上天為何頻頻降罪，難道大夏真的……”

    說到這裏，突然頓住，“氣數已盡”四個字他說不出口。

    “非也。非陛下之過，乃妖孽之禍。”加葉一臉凝重。

    “妖孽？莫非是朕那對雙生子？太一的話，確實做了不少失德之事，可是朕已剝奪他太子封號，發配封地；太二雖然遭到非議，可是他屢建奇功，看著也不大像……”

    天隆帝其實不大想承認自己兒子是妖孽，若他們是妖孽，那他算什麽？

    為何妖孽出自皇室？

    不還是說明他有過錯嗎？

    “不是他們。”

    加葉的話讓天隆帝鬆了口氣，隨即又感到疑惑，“可您不是說雙子現，妖孽出嗎？”

    加葉解釋道：“這句話的意思是當雙子浮出水麵之時，便是妖孽禍害天下之際。”

    天隆帝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這麽說來，趙蓮蓉丟棄太二，一直隱瞞了雙子之事，反倒是件好事？

    可惜太二還是回來了。

    要是他一直不現身，是不是天下就太平了？

    加葉看出他心裏所想，搖了搖頭，“命運有其必然性，有些事注定會發生。我們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您說的是。不知真正的妖孽到底是誰？”天隆帝問道。

    “這正是加葉來找陛下相談之事，實不相瞞，此前加葉宣稱命不久矣，要擇天賦異稟之人灌頂傳承，不過是掩人耳目，避免引起民眾恐慌，實際上，加葉找的正是妖孽。”

    “什麽？！”

    天隆帝震驚地看著加葉，那道募集令找的是妖孽？國師連他都瞞著！

    他還以為國師碌碌無為，原來他私下做了這麽多。

    “您怎麽不早點說，朕也好指派多一點人手幫您尋找。”天隆帝歎了口氣。

    加葉苦笑道：“之前是不想讓陛下過於擔憂，可是募集令發下去這麽久，也沒有找到妖孽行蹤，如今又發生了地動這麽大的災禍，加葉難辭其咎，懇請陛下搜尋全城，加葉懷疑，妖孽此刻正藏身於京城之中。”

    天隆帝倒抽了一口涼氣，“妖孽就在京城？”

    “正是，不然地動不會發生在京城附近。”

    “怪不得。”

    天隆帝脊背發涼，一想到妖孽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甚至可能在他身邊，他就寢食難安。

    毫不猶豫道：“朕立刻安排禁軍挨家挨戶查找。對了，不知妖孽有何特征？需要做什麽準備？”

    “目前有幾個懷疑對象，尚不確定是哪一個，他們的圖像在這裏。”

    加葉從袖袋裏掏出一個卷軸，徐徐展開，露出幾個孩童的畫像。

    “這……是妖孽？”

    天隆帝有點懵，看著和尋常孩子沒什麽區別呀。

    “陛下須知，妖孽藏於人間，必不以真麵目示人，所以看上去與凡人無異。”加葉微笑道。

    “說的也是。”

    天隆帝仔細察看畫像，正打算下令讓宮廷畫師臨摹幾百張，交給禁軍搜人之時，薑天俞求見。

    “見過父皇，國師大人，兒臣有要事稟告。”

    “思過宮出現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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