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隆帝表情僵了僵，尷尬道：“寡人愚鈍，有眼無珠，錯把仙人當妖孽，請真人恕罪。”

    他又沒有見過神仙，怎麽知道神仙後裔長什麽樣，雖然他知道傳說中伏羲和女媧都是人首蛇身，神農氏長著一顆牛頭，黃帝有著一張龍臉，帝堯眉毛有八種色彩，周文王龍顏虎背胸有四乳，齊高帝遍體魚鱗……可傳說畢竟是傳說，誰知道是真的還是杜撰的？

    不過聯想到這些“神的後裔”都有點奇奇怪怪，像是人和動物的合體，那個孩子隻是手背上長個芽葉，催生點藤蔓，一點都不稀奇。

    他為先前大驚小怪，甚至恐慌的舉動感到羞愧，身為帝王，怎麽能連這點異象都接受不了。

    完全忘了，他曾經多麽希望有一個妖孽來承擔大夏的天災人禍。

    “恕罪？差點燒死我的孩子，一句輕飄飄的賠禮道歉就想獲得寬恕？天底下有這麽便宜的事？”薛青遲冷笑道。

    若不是萬人矚目，禁軍密布，她恨不得驅動樹枝絞死這兩人。

    他們體會過眼睜睜看著自己孩子差點被活生生燒死的心情嗎？

    他們知道她有多麽恐慌，多麽絕望，多麽痛苦嗎？

    在他們眼裏，有把小葵花看做和他們一樣的生命嗎？

    沒有。

    他們一個是活了快兩百年，受人敬仰，高高在上，暗中卻殺害了不知道多少無辜異能者的國師，一個是“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視天下人為螻蟻的帝王，在他們的認知裏，人命賤如草芥，別人的命又怎麽會和他們的命等價。

    哪怕是全天下所有人的命加在一起，也不如他們的命珍貴。

    這樣的他們，又怎麽可能真的為差點燒死一個孩子感到抱歉。

    想要她原諒寬恕？

    隻有他們的死亡才能平息她心中的憤怒！

    她深深吸了口氣，竭力保持冷靜，不能在這裏動手，還不是幹掉他們的時候。

    她要是輕舉妄動，敢謀殺國師和皇帝，禁軍一定不會放過她，還有圍觀的百姓，他們也會瞬間把她視為妖孽而不是神仙。

    哪怕她能在殺完人後全身而退，今後恐怕也隻能藏在暗處，隻會給人帶來恐慌。

    太二說過，他們不能躲一輩子，他們要坦坦蕩蕩地站在天下人麵前，讓所有人接受天賦異稟之人。

    ……

    天隆帝緊張的心情略有緩解，她有談條件的意思就好，這意味著他們的關係還可以修複。

    “真人說得對，我們犯下這麽大的錯誤，不是一兩句道歉就能彌補的，您有什麽要求盡管開口，寡人一定會遵照吩咐。”

    “哪怕讓你禪讓？”

    “……”

    天隆帝啞口無言，要他讓出帝位？這怎麽可能！

    開玩笑吧。

    然而薛青遲一臉認真，並不像說笑的樣子，天隆帝頭皮發麻，他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剛承諾遵照吩咐，立刻就自打耳光。

    還沒等他想好怎麽應對，自從薛青遲現身以來一直沉默不語的薑天俞突然開口。

    “父皇，國師大人，你們不要被妖孽蒙蔽了，不過會點妖術就敢冒充神仙，禍害百姓也就算了，竟然妄圖染指天子之位，萬萬不能容許這等妖孽活在世上。”

    天隆帝驚愕地看向自己大兒子，難以相信他居然絲毫不把這樣的神跡看在眼裏，堅定地把她視作妖孽。

    他到底哪來的勇氣？

    妖術？

    管她仙術還是妖術，人家都是有法術在身，絕對不是一般人啊。

    他趕緊賠罪，“真人見諒，俞兒見識淺薄，並非存心冒犯真人。”

    “呀呀。”

    一個姿勢抱久了，孩子感到不舒服，掙紮起來，薛青遲忙換了個姿勢抱著她。

    薑天俞的話她聽到了，她既沒有感到恐慌，也沒有表示憤怒，而是平靜地說了句堪稱石破天驚的話。

    “太子殿下覺得萬物生發不夠的話，那麽返老還童呢？”

    天隆帝驚住了，她說什麽？返老還童？

    她能讓人返老返童？！

    這，這怎麽可能！

    隻有真正的仙人才能做到吧。

    加葉臉上平靜的神情也炸裂開來，枯木回春尚且在他理解和接受的範疇之內，畢竟隻是草木而已。

    可是返老還童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人和草木一樣，在她手裏都可以恢複青春，充滿活力，生機勃勃。

    可那是人啊，人和草木能一樣嗎？

    若有這樣的術法，長生不老青春永駐豈不是人人可得？

    除了真正的仙人，誰能做到？

    雖然他喊薛青遲真人，也隻不過是奉承之語，並非真的把她當成得道成仙之人，她要是能讓人返老還童，豈不是真正的仙人？

    薑天俞聞言愣了一下，隨即麵露嘲諷，“真不愧是妖孽，妖言惑眾，蠱惑人心的本事倒是不小。”

    薛青遲並未反駁他，反倒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天隆帝的手臂，天隆帝不由驚慌，大聲喝道：“你要做什麽！”

    莫非她打算殺了他，替她孩子報仇？

    “禦前侍衛！”

    圓丘周圍待命的護衛立刻衝過來，然而還沒等他們邁上台階，天隆帝身上便出現了驚人變化。

    先是他發白的鬢角轉黑，額頭和眼角的皺紋抹平，繼而鬆弛的肌膚變得充滿彈性與活力，雙手變得強壯有力，全身贅肉消失，龍袍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

    等薛青遲鬆開手時，他已經從一個年近五十，容貌衰老，贅肉纏身，身體虛弱，走路都要喘氣的中年人，變成三十左右，身姿優美，體態雄健，氣質翩翩的青年人。

    有太二那樣俊美的兒子，天隆帝的樣貌自然也很出眾，若是此時太一太二站在他身邊，說不定人們要以為這是三胞胎兄弟了。

    “這不可能！”

    薑天俞難以置信地看著天隆帝的模樣，踉蹌退後好幾步，直到靠上白石欄杆，穩定身形，仍然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一切是真的。

    一定是薛青遲對他施了法術，讓他產生了幻覺。

    人怎麽可能真的返老還童。

    天隆帝剛開始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等他看到自己雙手，那雙日漸衰老，有了皺紋和斑點，握力減弱的手，它們變成了他年輕時的模樣，看上去修長有力。

    再攏了攏身上的龍袍，空蕩蕩的，腰身縮了一倍，腹肌回來了，力量也回來了。

    他變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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