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霎時把天隆帝拉回現實。

    膨脹得快要爆裂開來的內心慢慢收縮回來，他低頭看向懷中的吳玉蓮，發現她確實老了，臉上的脂粉太厚，消瘦的顴骨過於突出，胸前那兩座玉山早已呈現頹勢，又軟又塌，失去了讓人攀登的魅力。

    半老徐娘雖然風韻猶存，也隻剩下一絲風韻了，和十幾二十歲韶華正好的女子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歲月侵蝕的痕跡。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他如今恢複了青春活力，可不想和一具肌膚鬆弛無力的軀體顛鸞倒鳳，哪怕這個人是他寵愛多年的蓮兒。

    “蓮兒想多了，就算你老了，頭發白了，額上全是皺紋了，也一樣是朕心愛之人。”

    情話雖然甜如蜜糖，語氣卻有點敷衍。

    尤其是他的手正不動聲色地推開懷中之人。

    吳玉蓮心中暗恨，麵上卻風情萬種地看著天隆帝，嬌嗔道：“陛下還說沒嫌棄臣妾？您都不肯讓人家靠著了。臣妾也想回到年輕的時候，好好伺候陛下呀。”

    天隆帝頓時明白她的意思。

    她也想返老還童。

    可是連他自己都尚未兌現給神女許下的承諾，又要用什麽條件和她交換蓮兒的青春呢？

    他歎了口氣，一臉慚愧道：“朕也希望蓮兒一同恢複青春，可是神女的要求不太好滿足啊。”

    “什麽要求？”吳玉蓮急切問道。

    她不能參加祭天儀式，聽說是晉王妃幫助陛下返老還童的，具體過程還沒來得及了解，天隆帝就來瑤華宮了。

    天隆帝深深看了吳玉蓮一眼，沉重道：“她想讓太二當太子。”

    “什麽？！”

    吳玉蓮驚叫出聲，俞兒好不容易坐上太子之位，怎麽可能讓給太二，想得倒美。

    她差點忍不住斥責對方異想天開。

    可是看到天隆帝年輕的容貌，她又有點猶豫。

    陛下如今年富力強，在皇位上還能多坐幾十年，俞兒這時候占著太子之位也沒什麽用啊，難道要做五六十年太子？

    誰稀罕當那麽久皇儲！

    萬一熬不過陛下怎麽辦……

    南越國開國君主趙佗活了一百多歲，熬死了多少兒子孫子？陛下要是能長生不老青春永駐的話，大夏還需要太子嗎？

    完全不需要啊。

    想到這裏，吳玉蓮茅塞頓開，與其讓俞兒坐在太子之位上，引陛下猜忌，不如讓出去，讓太二當好了。

    她就不信陛下對一個被譽為“戰神”，人人覺得有太祖之風的太子能有什麽好感。

    她轉驚為喜，“原來就這點小事，臣妾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要求呢，不就是太子之位嗎？她想要，那就給她好了。”

    天隆帝詫異地看著她，疑惑道：“你不介意？”

    吳玉蓮挽上天隆帝的臂膀，柔聲道：“臣妾有什麽好介意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俞兒也是陛下的臣子，當親王也好，當太子也罷，都是為陛下效力，坐在什麽位置又有什麽區別？如今陛下想拿太子之位交換，有什麽關係？”

    這一番通情達理的話，說得天隆帝心中舒坦無比。

    沒錯，這天下萬事萬物都是屬於他的，他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大夏所有人，包括他兒子在內，都是他的子民，都要聽從他的旨意。

    他把吳玉蓮上下打量了一番，仿佛第一次認識她似的，感歎道：“還是蓮兒大度。”

    “隻是俞兒有點執著，朕也要顧慮他的心情啊。”

    “陛下您放心吧，俞兒那邊由臣妾開導吧，他肯定聽陛下的。”

    ……

    薑天俞被他母妃叫過來瑤華宮之後，差點以為自己聽岔了。

    母妃說什麽？

    要他放棄太子之位？

    這真的是他母妃嗎？不會被什麽人冒充了吧。

    他滿臉狐疑地看著吳玉蓮，吳玉蓮把她的想法和他詳細說了。

    “俞兒，時勢已經變了，擱在以前，太子之位確實很重要，若是陛下有個萬一，你就能名正言順地繼位；可現在連神仙人物都出現了，生死、壽數、武力全都改變了，你的思維不能停留在過去。”

    “薑太二有神女相助，你不肯讓出太子之位，他們隨時可能動手，一個能在千軍萬馬之中單槍匹馬摘下敵首，一個可以瞬間令枯木逢春時光倒流，你確定自己擁有足夠的實力和他們作對？”

    “就連你父皇，就連國師，都改變了態度，放低姿態奉承神女，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權力結構已經變了，現在站在頂端的，是他們。”

    薑天俞愕然地看著他母妃，萬萬沒有想到，母妃竟然比他還要清醒，比他還要清楚整個形勢。

    也許是因為他得到了薛青羅，知道預言是怎麽一回事，所以他對國師少了幾分敬重。

    薛青遲固然令他震撼，卻也沒能真正說服他，讓他把她當神仙看待。

    若真的是神仙，為什麽她女兒都要被燒死了，她也沒有當場格殺他們？

    是法則不讓她殺凡人，還是她根本沒有那樣的實力？或者她也有什麽顧慮？

    這些問題縈繞著他，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他看不到整個形勢。

    母妃說得也有道理，姑且不提薛青遲在祭天儀式上的表現讓她俘獲了多少民心，便是太二的身手，也是巨大的威脅。他身邊的護衛恐怕對付不了。

    別說對付太二，連思過宮昨天那群暗衛都對付不了。

    對方實力太強，應該避其鋒芒。

    他明白了。

    徹底明白了。

    可是他憋不下這口氣！

    為什麽他辛辛苦苦經營了這麽多年，連和太二硬碰硬的實力都沒有！

    薛青羅夢裏見沒見過這一切？見過的話，為什麽沒有提醒他？

    “母妃，我明白了。太子之位舍了也沒什麽。”他淡淡道。

    吳玉蓮鬆了一口氣，慈愛道：“俞兒想開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離開瑤華宮後，薑天俞徑直出宮，直奔裕王府，把薛青羅從床榻上拖下來。

    薛青羅尚在夢中，猝不及防摔到地上，痛醒過來，剛要發作，睜眼看到薑天俞，笑容尚且來不及綻放，便看到對方疾言厲色道：

    “你為什麽隱瞞了薛青遲會法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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