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雕心鷹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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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徐以顯如同一隻偷腥的老貓,悄然無聲地走進大殿,孫可望趕緊止住笑聲,冷冷盯著其,片刻,才問道:“考場情況如何,老徐?”
這幾天,從早到晚,兩人天天見麵,廝混熟了,彼此間說話就很隨便。徐以顯年齡比孫可望大,而在大西朝中的地位卻比其低,於是,孫可望就管徐以顯叫“老徐”。
而徐以顯也樂得聽平東王如此稱呼自己,因為從這一句極其簡單隨便的稱呼中,他明顯感覺到了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平東王對自己的信賴。
前幾天,徐以顯主動從張獻忠嘴裏討來這副差事,協助孫可望辦理開科取士一事,他就懷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即通過這次兩人之間的配合,以博得平東王的信任賞識,為以後的升遷,鋪就一條道路。
盡管加入大西朝已經有六年時間了,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殫精竭慮,出謀劃策,建立了一些功勞,但生性謹慎細心的徐以顯,還是一直感覺到自己被張獻忠的四個義子所不容。
借著這次開科取士的機會,除了積極討好孫可望之外,徐以顯還想交結一批有用之才,壯大文官隊伍,以此抗衡那些手握重兵的武夫。
此刻,見孫可望緊盯著自己問話,徐以顯心中一驚,但臉上堆滿笑容,大聲說:“平東王組織有方,一切都按照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
孫可望點點頭,心想,這徐以顯確實有才能,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就協助自己將這次頭緒繁雜的考試,按照輕重緩急的次序,樣樣安排得井井有條,是一個不次於白經庚的智謀人士。
這時,徐以顯坐在其對麵,凝視著對方,用略帶討好的語氣問道:“王爺,這次考試的題目,不知是何人所擬,很是恰當。”
孫可望斜視對方一眼,沒有出聲,而心中卻想起了另外一個人,這就是泄露試題的前明朝翰林院編修鄭秀堂。
如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書呆子,與其兒子鄭敏群,被一道繩索解押進大牢,哭天喊地,等候朝廷處置。
其實,對於鄭秀堂所出的試題,粗通文墨的孫可望非常滿意,如果不是事出意外,他還想將這平生不得誌的鄭秀堂留在平東王府,做自己的幕僚呢。
而今,見徐以顯說起此事,孫可望鼻孔重重地冷哼一聲,問道:“你說說,這道試題好,好在哪兒?”
方才在考場巡視時,徐以顯才初次看到考試題目,略一思索,眼睛一亮,手撚胡須,不由得心中暗暗叫好。
這次選定的題目,是一個叫李榮的讀書人擬定的。這李榮是不久前才投奔來的,孫可望見其言談頗有幾分見識,就收留在平東王府。
泄題事件發生之後,緊急之中,孫可望就選中其擬的題目,作為這次開科取士的考題,即“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為勝敗之政。”
見孫可望詢問自己,徐以顯微微一笑,不疾不徐,侃侃而道:“這句話出自於《孫子兵法·形篇》,其大意就是說,善於指揮戰爭的人,能夠明修政治,確保法令製度的執行,所以他能夠戰爭勝利的主動權。”
孫可望認真聽其解說,又聯想自己多年的戎馬生涯,不時看一眼徐以顯,臉上流露出幾分敬服之色。
“孫子主張,修明的這政治才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首要條件。”徐以顯見孫可望專心聽自己講解,心中愈加得意,口吐蓮花,滔滔不絕,“他要求,國君統帥要與士兵民眾上下同欲,仁愛信義,與眾相得。”
聽到這兒,孫可望喝了一口茶水,緊緊凝視著對方,插話道:“如何才能夠做到上下同欲,與眾相得呢?”
徐以顯輕輕一笑,朗聲說:“國君統帥隻要做到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約而親,不令而行,就能夠與士兵民眾上下同欲,與眾相得,就能夠得到他們的衷心擁護愛戴。”
孫可望輕輕點點頭,暗道,幾千年之前的孫武,確實是一代兵家,將戰爭取勝之道,講的如此清楚明晰。有朝一日,如果我能夠位繼大統,將會努力做到“上下同欲,與眾相得”。
徐以顯還要講下去,卻見一個隨從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噗通跪在地上,極為緊張地說:“稟報王爺,皇上來了。”
聞聽此言,孫可望徐以顯都不約而同地站起身,流露出詫異之色,相互對視一眼,急忙大步向門外走去。
兩人剛來到院中,就見張獻忠在一群官員的簇擁之下,步履矯健地走進大門,看見他們兩人,大笑著說:“可望,真有你的,將這次考試安排得很好。龜兒子,真有兩下子。”
孫可望已經熟知張獻忠的脾氣性格,見其笑罵自己,心中當下一樂,急忙向前緊走數步,躬身施禮說:“父皇大駕光臨,孩兒不知,請父皇寬恕。”
“寬恕個屁。”張獻忠站在院子當中,緊盯著孫可望,笑著說,“你是老子最心疼地兒子,以後還要接替老子當皇上呢。”
眾人都小聲發出微笑,院子裏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孫可望心中比三伏天喝了一大罐蜂蜜還要痛快,趕緊說:“請父皇進屋。”
張獻忠大手一揮,抬頭望了一眼湛藍的天空,笑著說:“不用了。今天天氣這樣好,就在院子裏說話。”
眾人都圍在其身邊,緊緊看著神色開朗的張獻忠,靜靜地聽他說話。孫可望更是一臉喜色,迅速掃視一邊眾人,見安西王李定國不在人群中,心中暗暗一驚,但表麵上依舊微笑融融。
少頃,張獻忠盯著孫可望問道:“那個叫鄭秀堂的人,為了銀子,竟敢出賣試題,差一點兒壞了老子的大事,這龜兒子如今在哪兒?”
孫可望內心一驚,趕緊疾步上前,彎腰答道:“孩兒已經將鄭秀堂鄭敏群父子關押在大牢,等候父皇審問。”
“好。”張獻忠大喝一聲,瞪起一雙大眼,揮動大手,大笑著說,“速派人將這龜兒子押來,老子要在這裏,親自審訊他們。”
聞聽這句充斥著血性之氣的話語,眾人立刻感覺到後背發麻,一股涼氣從後腳跟迅速蔓延上來,如同一雙無形的鐵手,緊緊攥住眾人的心。
時間不長,五花大綁地鄭秀堂鄭敏群父子被幾個兵士押進大院,又被踢翻在地,不停地翻滾,疼的嗷嗷直叫喊。
眾人忽而看著麵色陰沉獰笑不已的張獻忠,忽而又看看慘叫哀嚎的鄭氏父子,心頭緊緊籠罩上一股不祥的陰冷之氣。
張獻忠緊盯著地上的鄭氏父子,冷笑數聲,厲聲問道:“龜兒子,你再敢不敢出賣試題了?”
鄭秀堂臉色烏青發紫,鼻涕眼淚滿麵,跪在地上,磕頭如小雞啄米,含糊不清地說:“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開恩,饒過我們。”
“饒過你們?哼哼,說的倒輕巧。”張獻忠冷哼一聲,獰笑著說,“老子要選拔人才打天下,你可倒好,竟將試題拿去換成銀子。”
鄭秀堂向前跪行數步,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皇上,都怪小人一時糊塗,冒犯了朝廷律法,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鄭敏群大約三十來歲,白白淨淨的一張臉,看起來挺斯文的,此刻已經被嚇得顫抖成一團,說不出一句話,跪在地上,隻是一個勁兒哆嗦。
張獻忠大笑數聲,手指蒼天,雙眼射出兩道寒光,冷聲說:“老子想饒過你,但老天爺卻不肯放過你。”
鄭秀堂見張獻忠殺機頓起,心知無望,但求生的本能強烈地驅使著他,便趕緊又轉頭求孫可望,說:“王爺,求你說說話,放過我吧。”
孫可望對其厭惡至極,暗道,如果不是有人及時檢舉揭發,本王還蒙在鼓裏,差一點兒被你父子害苦,時至現在,你還有臉求本王?
鄭秀堂見孫可望轉過臉,便知今日必死無疑,止住哭聲,恨恨地瞪了一眼孫可望,用盡渾身力氣,從地上站起來,巍巍顫顫地走到兒子麵前,踢了其一腳,喝道:“沒有骨氣的東西,站起來。”
鄭敏群此刻早已嚇成一堆沒有骨頭的軟泥,哪裏還有力氣能夠站得起來?此刻躺在地上大聲哀嚎叫:“皇上,饒命,饒命呀。”
見此情景,張獻忠發出微微一聲冷笑,嘲弄道:“這龜兒子還有一點兒骨氣,好,老子就讓你死個痛快。”
隨即,大聲吩咐兵士道:“將這兩個龜兒子,幫到那棵樹上,掏出他們的心肝,供老子喝酒。”
說完,張獻忠轉身走進大殿,眾人都懷著一顆緊張不安的心,緊隨其後,而孫可望稍一思索,厲聲吩咐兵士將鄭氏父子拖至大門口,緊緊捆綁在一棵粗壯的柳樹上。
鄭秀堂鼓足勇氣,放聲罵道:“張獻忠,你個千刀萬剮的流賊,豬狗不如的東西,禍害百姓,濫殺無辜,不得好死。”
孫可望疾步上前,狠狠地扇了其兩個響亮的耳光,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瞬間插入其胸口,微微用力,旋轉一圈,才抽出匕首,跳至一邊。
一股鮮血如同噴泉一般,急噴而出,鄭秀堂發出一聲極其痛苦怪異的慘叫,花白的頭顱,無力地耷拉下來。
孫可望躲過噴射而出的鮮血,獰笑一聲,伸出大手,插進鄭秀堂的胸口,掏出一顆仍在跳動的紅心,冷聲說:“這老東西的心,還挺大的,正好給父皇做下酒菜。”
而後,疾聲吩咐兵士道:“將他們的心肝全部掏出來,立刻送到大殿,供皇上飲酒。”
說完,自己捧著那顆跳動的心,疾步走進大殿,滿麵微笑著對張獻忠說:“父皇,孩兒將他的心肝取來了。”
張獻忠緊緊盯著其手中的人心,哈哈大笑道:“你龜兒子真是老子的孝子,老子沒有看錯人,這天下以後就是你的了。”
說著話,伸手接過孫可望遞上來的人心,大口大口地吃起來。這一幕,看的眾人心驚肉跳,啞口無言,有幾個膽小的官員,趕緊低下頭,不敢忍心再看下去。
徐以顯臉色平靜,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暗道,這張獻忠真是吃人魔王,以後行事可得更加小心。
一頓人心人肝做的大餐剛剛結束,張獻忠用大手抹抹沾滿鮮血的嘴巴,興奮地說:“自當了這鬼皇上,好久沒有吃人心了,太過癮了。”說完,竟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未落,就聽窗外傳來一聲驚天暴喝:“張獻忠,你吃人肉喝人血,如此殘暴,天理不容,拿命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