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你就上了連晟的車，還把他帶到這裏來了。”賀連易的眼裏皆是不敢置信。

    賀母看了一眼緊閉的病房門，而後微微靠著牆壁借力，好似已經有些撐不住。

    “我怎麽會上連晟的車？可是還沒等我說話，連晟就接著和我說，‘要不要一起去中院看賀老’。”

    閉著眼睛，一絲一毫的回憶細節，而後理清頭緒講給賀連易聽。

    金的話揉著太陽穴，有些透支的感覺，歎氣，卻又極為無力。

    聽到這句話，不僅是複述的賀母，連賀連易都好似被什麽扼住了呼吸一般，說不出話來了。

    為什麽連晟會知道？而且還知道的那麽清楚？

    他……又知道多少？

    喘息的聲音，沉了些許。或許，是因為兩個人忽然的安靜，一時間，竟覺得周圍甚是清冷。

    連晟忽然醒來，而且還一副一條不紊處理事情的樣子，讓賀母有些慌亂了。她清楚，賀倩倩是扶不上牆，也入不了賀老眼的，可是到了最後，賀老難免不會懸著這個最不可能的結果。

    所以賀母想試一試能不能棋出異招，看是否可以看到最後的結果……

    隻不過，這個結果，不管是賀連易接手賀家，還是賀老最後把東西都留給了賀倩倩，都比落到外人手裏好。

    賀母就算是覺得麵前的賀連易不可信，但是這到底是她從小帶大的孩子，就算是連晟賀賀連易長得一樣，可是賀母卻就是討厭。

    或者說，是忌憚連晟帶給她的那種感覺。

    就好像一個自己極為熟悉的人，換了一個態度，一個性格，完全陌生的感覺讓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跟別說這個人還有拿到賀家資產的可能性。

    一想到這裏，賀母臉上的表情就更加黯淡難看了幾分。賀連易看著賀母臉上變幻的臉色，一時之間，張了張口，卻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感覺，隻能抿緊了唇線，有些冷硬的哼了一聲。

    “也不知道之前連晟在醫院的事情是不是根本就是騙我們的，如果是這樣，那這件事情，可就有的玩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腦子裏記著的還是玩？”

    聽著賀連易的話，賀母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應該是想開口說什麽，最後卻閉緊了口。

    她本來隻有站著中間看戲的打算，因為賀老忽然病重，甚至滑向病危，她才開始幹預進來，可是現在發生的事情和她預料的開始有些不一樣了。

    本來以為毫無還手之力的連晟就這麽突兀的醒來了，而且，還挑在這個時候。

    偏生……

    或許是因為賀老之前有過叮囑，讓助理隨時盯著連晟那邊的情況，等連晟一醒來就把所有事情都說給他聽，順便和賀老說連晟那邊的事情。

    僅僅是一睜眼的時間，兩個人就已經把什麽事都安排好，不知道的，也都填充進腦子裏。賀老賀連晟那麽高的契合度，幾乎是兩個人下意識的就都想到一起去了，這怎麽能讓賀母不心驚？

    “看起來，這個連晟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或許，你一開始說得對，他真的會是一個及其大的勁敵。”賀母看著賀連易，口氣裏，卻有些想冷眼旁觀的意思。

    閉緊這件事情她現在已經參與的夠多了，再多，就是和賀連易一起對付賀老賀賀家了。

    賀母不想做這樣的事情。就算是明裏暗裏，她都是幫著賀連易的，可是她不願意，在賀老清醒的時候，再有任何動作。

    她從來都不覺得賀老會是傻子，兩個兒子的爭執，賀老應該是看在眼裏的。

    可是，既然知道，那他為什麽不管？

    賀母隻要一想到這一點，就開始莫名的覺得身體發冷。她有賀倩倩，本來不應該再參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裏麵去，可是她控製不住。

    就像看著別人在自己麵前，去爭去奪，她也想不服輸的拚上一把，可是她不能。

    她已經不年輕了，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孩子的事情，是賀連易和賀倩倩的事情。

    可是她不能明目張膽的讓賀老就這麽把東西交出來，是不能，也是不敢。

    “母親，他們已經進去很久了……”在外麵等的煩躁，賀連易幹脆把怒氣都落到了賀母身上。

    特護病房在頂層，隻不過，這一層都好似幾乎再無他人，就太誇張了吧？

    賀連易有些疑惑。雖然他給賀老安排的條件甚好，可也不至於是現在這個幾乎奢侈的樣子。

    他可是不希望賀老好起來的，能自生自滅，他自己還留下一個好形象，自然最好。糾結之下，他就選擇了這個醫院。

    這裏三分之二都是外國醫生，聽不懂中文，平日還要靠翻譯。好在普通藥片的名稱，就是英文，而且本國的醫生也多數會常用語和一些醫藥名詞。

    但是也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醫生並不大說話，賀連易很喜歡這種氣氛，安安靜靜的。

    醫生和護士若是無事，也都在樓下的科室，乘電梯上下。

    走廊很長，卻隻有兩個窗子，頭頂的燈光是蒼白的冷色調，讓人不自覺的繃緊了神經。

    “滴答——”

    “沙沙沙。”

    一滴雨水落下，而後很快變成大片的落雨聲，讓人不免悵然。

    賀母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從包裏取出兩張電話卡，遞給了賀連易一張。“先把手機裏的電話卡換掉。”

    看著賀連易不解的眼神，賀母輕描淡寫道，“我估計連晟要麽就是對我們通話的手機號動了手腳，要麽，就是在你或者我身邊裝了什麽監聽設備。”

    “監聽設備？”

    賀連易有些渾身不自在起來了，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頭頂，監控攝像頭的燈沒有亮，都已經被關閉？

    “我不是說在醫院，而是說在賀家，連晟可能安裝了什麽監控設備。”搖了搖頭，賀母拉著賀連易走到窗口。

    在包裏翻尋了一下，最後找出幾張金卡，遞給賀連易：“這些都是我剩餘的積蓄，收購慕氏和其他幾家股份的事情不要停，到時候如果遇到了麻煩，我們就看所占股份的比例來決定。”

    “那……監控監聽的事情怎麽辦？”

    賀母示意他壓低聲音，而自己的聲音也放低道：“這件事情我來解決，即使是這樣，以後回賀家，還是盡量謹言慎行的好。”

    “我知道了。”

    賀連易看著賀母好似已經有了幾分把握的樣子，微微鬆了一口氣。

    隻要母親有主意了，那也就是有解決的辦法了，他都照做就是。

    隻不過，監控的事情……還著實是一件麻煩事。

    賀母沒說，如果是第一種，那就好辦了，他們都把電話卡換掉就是。

    以賀母的身份，弄到一兩張黑卡簡直是一個電話的事情，根本不用廢多少氣力。

    可如果是第二種，連晟在賀家的什麽地方裝了竊聽裝置，她就要開始思考連晟到底知道他們多少事情，而且，是在什麽地方裝了監聽設備。

    也不用太費腦子。

    在人身上裝裝定位還簡單，但是要裝監聽設備在人身上，根本不可能做到。

    畢竟皮膚上不易附著物體，而衣物****更換，怎麽可能能一直貼著什麽東西？

    就算有，那也很快就會被發現，而後被拆除，加以防備。

    所以，要麽就是賀家有裝監聽設備。要不然，就是賀家換的幫傭裏有連晟的人混進來，偷聽到她和賀連易的通話，轉而告訴了連晟。

    其實，賀家所裝的監控監聽設備，早就在之前因為一場雷雨，發生故障，壞掉了。

    而因為東西裝置在賀母的房間裏，拆裝起來都很不易，連晟他又隻到過賀家一次。就算是回家了，也不能那麽快找到機會進入賀母的房間，所以這件事情就一直被擱置。

    病房裏。

    連晟在病床旁站了一會兒，而後拉過椅子坐下，微微低頭看著賀老消瘦了許多的臉龐。

    “連晟，你是不是一直在恨我？”賀老微微側頭，很緩的呼吸，才不至於被喉間的幹澀割傷。

    這些年，他對連晟一直是忽視放縱的態度，明明很輕易就能把這個兒子找回來，可是一直等他走到自己麵前，他都沒能挽回些什麽。

    對於賀連易，他也不甚管教。

    他是想教一個繼承人出來的。可是麵對著對他防備極深的連晟，和年紀尚幼，如果教養的好，對他崇敬，能滿足他虛榮心的小兒子。

    賀老遲疑了。

    這一遲疑，就是二十年，期間他也有猶豫過。

    可是後來情況急轉直下，連晟因為已經長大的緣故，所以對他更加冷淡，卻符合了他對於沐氏繼承人的所有條件。

    而賀連易……

    賀老隻能歎氣。

    該說，他對賀連易也不是絕對的寵溺，幾乎是賀倩倩有的，也會給賀連易一份。

    當然，除卻一樣——母愛。

    賀母就算表麵上，或者說，在他麵前對連晟再好，到底到底也是不含感情的客套。

    看著麵前的連晟，賀老的臉上，有一絲愧疚的表情。

    連晟臉上的表情，自走進來的時候，就沒有變過。

    很淺的憐憫，落在眼底和唇角，看著賀老，他的心底隻有四個字“咎由自取。”

    他很想把這四個字說出來，可是麵對著幾乎風燭殘年的老人，到底，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不是賀老拋棄了他母親，尋回賀母這麽一個女人，最後又發現愛根本經不起消磨，在日複一日裏被磨滅……

    賀老這輩子，已經足夠幸運。衣食無憂，一展宏圖，兒女雙全，幾乎沒有什麽好遺憾的了。

    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什麽，好遺憾……

    “連晟，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你也是有些看不起我這個父親把？”

    看著賀老，連晟很幹脆的吐出兩個字：“沒有。”

    沒有看不起，隻是漠然而已。就當麵前的這個，不是自己的父親。

    母親二十幾年的養育之恩不能忘，所以連晟也一直在盡，自己作為一個兒子所該盡的職責。（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