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動，一直盯著的氣息漸漸悠長起來，才緩慢的站起身。

    拿著托盤退出房間門，沐瀟瀟給慕陽遞過去熱好的牛奶。坐在床沿，看著他喝完，而後躺下，閉上了眼睛。

    和慕亦塵別無太大差距的臉，隻是有些小小的嬰兒肥，所以顯得圓潤可愛一些。

    把杯子收好，順便去小夏天的房間再走一趟。

    隻不過這一次，小夏天不是一個人環膝坐在飄窗上，也不是背對著她站在高大的書架前。而是坐在桌前，手裏捏了一隻鉛筆，勾勒著什麽。

    輕輕扣了扣門，沐瀟瀟進去，收了桌子上的杯子，而後朝她手裏的紙看過去。

    不是什麽簡筆畫，而是大片的數字，沐瀟瀟有些意外的開口：“這是什麽？”

    “亂寫的。”

    小夏天很快的回了一句，而後拿起，透著光，看一個個整齊列在方塊裏的數字。

    指尖，遊移在紙上，而後輕輕的蹭了一下。

    水筆的字跡還沒有幹，被她這麽伸手一擦，就花了一塊。

    小夏天有些可惜的撇了撇嘴，而後把紙揉成一團，丟進了門後的垃圾桶裏。

    而後轉頭對沐瀟瀟道：“我明天就要離開了。”

    “回家？”

    “嗯，是啊。”

    “我說……”沐瀟瀟把手落到小夏天的頭頂，歎氣，“我老是感覺和你說話的時候好像是在和一個成年人對話，而不是一個小孩子。”

    小夏天應了一聲，而後等著沐瀟瀟的後文，不急不緩。

    看著她的樣子，沐瀟瀟搖了搖頭：“你像一個正常的小孩子一樣就不好嗎，想哭就哭，想害怕就害怕。”

    看著小夏天不為所動的臉色，沐瀟瀟伸手，攏住她有些冰冷的臉：“回去了，就回去吧，注意安全。”

    這些天的相處，沐瀟瀟對小夏天這麽一個孩子，好感還是很多的。

    感覺著沐瀟瀟落在臉側的溫度，小夏天沒躲，反而很細微的蹭了一下。

    她實在是太多喜歡這溫度，以至於，連一直想著的離開都變得讓人煩躁起來。

    不想離開。

    小夏天看著沐瀟瀟微微咬著唇，卻無法開口，隻能一句句咽回去。

    “好好休息吧。”沐瀟瀟轉身，帶上門的時候，轉頭又看了她一眼。

    小夏天卻好像是點了定穴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她才好想反應過來一般，後退了幾步，繼續坐在椅子上，抽出一張白紙塗畫。

    小夏天走的時候，比沐瀟瀟想的要早很多。

    慕亦塵說，早上五點多的時候，小夏天就已經收拾好了行李，跟著保鏢出去了。

    走的時候，小夏天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窗口：“她一定沒有認出我來……”

    “走麽？”保鏢打了一個哈欠，低頭看著才到自己腰間的小姑娘，有些懶懶散散的意味。

    好不容易從國外回來了，竟然又要飛一趟把這個小孩子送回去，而且還是這麽一大清早就被吵醒。

    心情不算好的瞪了一眼罪魁禍首，小夏天也沒在意，自己拎著行李箱往前走。

    哪裏來的，回哪裏去。

    還沒有來得及送小夏天的沐瀟瀟退到了那個房間裏，目光很自然的垂落到桌子上，那張白紙對折了兩下，壓在水杯下。

    紙簍裏已經丟滿了紙團，可是桌子上最後留下的那張紙上，隻有寥寥幾個字：謝謝，對不起，再見，不想見你。

    或許還有很多話，說不出口，不想說。

    把那張紙反過來，是一排的數字八，因為筆法的問題，和蝴蝶結一般，成為了花邊。

    這個時候，小夏天已經上了飛機。

    窗邊的雲不斷的掠過，有些慢悠悠的意味，卻讓人無端的空乏。望出去，那些霧氣一般的雲朵，好像就漂浮在不遠處。但是接近以後，就又在另一個不遠處，柔和的揮散著。

    “一直，就這麽追逐，卻一直觸碰不到。”手指觸上玻璃，小夏天睜大眼睛朝外看，墨瞳裏，倒映著藍天白雲。

    小夏天試著，很輕的揚了一下唇角，觸手之處的玻璃漸漸的都被捂的暖了。

    醫院裏，連晟壓下母親要坐起的身子，把手裏切好的蘋果遞過去：“媽，你別動，有什麽事情直接叫我就好。”

    “你這孩子，說了，我已經沒什麽事了。”接過連晟遞過來的水果，看向了窗外，聲音很輕：“醫生都已經說了我沒什麽事了，辦理出院吧，我都好久沒見綠色了。”

    “他們一會兒就過來看您，出院的事情，等我谘詢完醫生再說。”連晟不容拒絕的答了一句，否決了連母的話。

    手裏的刀微微一斜，差點削到手指，卻在後者發覺之前，飛快的收起。

    把刀收起，連晟起身，受傷的手拎著椅背把椅子拖開：“我去洗手，媽，你床頭的藥，盡快喝掉。”

    “好。”

    聽著人應了，連晟才出了病房，門一合上，他就用力捏住了手指的傷口。

    痛——

    抿著唇，連晟快步走到衛生間。把水龍頭打開，按壓了一會兒，衝洗了一下傷口。

    歎了一聲，看著手指上那道不深不淺的口子，連晟搖了搖頭。就先這樣好了，反正已經不流血了，到時候借著給母親帶午飯的時候，出去再做處理吧。

    垂著手走進病房，病床前卻多了兩個人。

    連晟扣住門邊，看著又出現在麵前的賀老，卻有些皺眉頭的衝動。

    “連晟，我們出來談談好嗎？”賀老對著連晟，態度已經足夠放低，卻還是讓人微微為難。

    轉過頭，看著母親默認的表情，連晟最後還是點了頭：“我媽該休息了，我們出去談吧。”

    賀老本來就隻想單獨和連晟談一談，這話正好合了他的心意，也就沒有拒絕的理由，先行走出了病房。

    連晟給連母掖了掖被子，輕聲道：“媽，我和他談一談，盡量讓他們不再幹擾我們的生活。”

    “好好說話。”連母輕輕拍了拍連晟的手，眼裏很淺的擔憂之色。

    連晟點頭，轉身走出病房，帶上了門。

    走了幾步，回過頭，連晟的表情有些淺淡：“賀老，您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連晟，什麽時候，回一趟賀家吧。”賀老的臉上，盡是蒼老的神色，重重的歎氣，“你到底是我的兒子，不能……”

    “您可以換一句台詞麽？”

    連晟打斷賀老的話，顧不上他臉上的尷尬，徑直開口道：“我不覺得這些年和母親在外麵是吃苦。我們過的很好，之前是，之後也會是。”

    語氣，微頓，到底是放緩了：“你也不必覺得你欠我什麽，你不欠我，隻欠我媽，而我媽……都已經把那些恩怨都忘記了。”

    轉過身，看著賀老：“您現在出現在我媽的麵前，其實也就是一遍一遍的提醒她，二十幾年前，你對她的那些辜負？”

    “不，不是……”

    縱然商業巨頭，賀老此時麵對著連晟，卻開始有些口吃。

    勉強著笑了一下，連晟最後還是很呼吸了一口氣，道：“如果隻是讓我回一趟賀家，我覺得可有可無，我會去的。”

    聽著連晟的話，賀老張了張口，到底沒有說出什麽認回連晟的話來。

    會回來，就好。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賀老沉默著，看著連晟轉身離開。

    另一邊。

    “我們現在，這是去哪裏？”賀倩倩緩過神來，擦幹了眼淚。

    偏頭看駕駛座的賀連易，又看了看他那一側車窗裏倒映的景致，有些驚訝道，“這是……回賀家？”

    這個時候，她隻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的靜一靜。

    賀家實在太亂了，隻一個賀母就能讓她連連皺眉，更別說還有一個連晟。

    “嗯，我先送你回家。”賀連易輕輕應了一聲，感覺到車裏靜默的氣氛，打開了車載的音樂。

    “我沒事，送我回別墅吧，我想打個電話和慕亦塵說清楚，問清楚。”賀倩倩歎了一聲，好像是把心裏的抑鬱都順著那聲歎息發聲出來，臉色終於沒有那麽難看了。

    頓了頓，賀倩倩低頭：“算了，還是下次好了，今天鬧了這一場，他一定是覺得我無理取鬧過了。”

    賀連易卻忽然停了車，認真的看著她，一字一句：“你為什麽就那麽固執？”

    “固執？”賀倩倩不解，咬緊了嘴唇，鼻尖有些酸澀的味道蔓延到眼角。

    “賀倩倩，你認清了慕亦塵單寒西和誰結婚都不可能和你結婚的現實，為什麽還是固執的要走到他麵前去？”一句話，讓賀倩倩啞口無言。

    愣了一下，賀倩倩低著頭，咬唇：“我隻是不甘心而已，他明明之前對我還好好的，一定是因為有什麽誤會，我……”

    她隻是想讓他給他兩年，來證明她愛他，來證明她不是任性，不是一時興起而已。她隻是不會表達，不知道該用什麽方法告訴他，她是真的喜歡他。

    “你打算怎麽做？追上去，一直堅持你喜歡他，等他喜歡上你？”賀連易抓緊了她的肩膀，在她即將開口的時候，說，“可是……我怕你安靜的去，安靜的回來。告訴大家，你，賀倩倩，一點事情都沒有，自欺欺人！”

    “我沒有……”賀倩倩張了張嘴，勉強吐出幾個字，而後又蒼白了麵容。

    “賀倩倩，這沒意義，悲傷就是悲傷，悲憤就是悲憤。不用告訴我這些情緒都沒用，結果就是如此，痛哭什麽的，都不能改變什麽。可是，你記一輩子，念一輩子，等一輩子，就有什麽用嗎？”

    賀倩倩聽著他的話，咬牙，別開頭，“我隻是想去看看，沒有那麽多理由，你就當我……是去死心的都好！”

    “賀倩倩，你清醒一點，你能為一個慕亦塵做到什麽程度？可以為了他，天天在父母麵前露出悲苦的情緒，又用笑容掩蓋過去？能在所有人麵前，露出一副我是弱者，我是受害者的樣子，讓很多人同情你，讓很多人看你的笑話？”

    賀連易越說，口氣越冷。看著賀倩倩躲閃的眼睛，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賀倩倩，你到底在想什麽？明明已經接受了慕亦塵不喜歡你的現實，那為什麽又好像很痛苦的樣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