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破敗茅屋見老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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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玄理卻是好生自在,眉眼裏都開出了花,使得那雙桃花眼更加流光溢彩,露盡狐狸本色。
“走咯,開工了。”常玄理將溫幸一把騰空抱起,在溫幸驚呼出聲之際,便已疾馳在暗夜之中。風呼嘯著從耳邊刮過,讓溫幸更加靠近常玄理的胸膛,彼此汲取著溫暖。
一路掠過繁華的淮南城,出了城門之後來到荒野之地,很快便到了目的地——茅草屋。
已經有暗影守護在了那裏,常玄理抱著溫幸走過去時,他們皆是下跪行禮。常玄理將溫幸放下,兩人走進那間破落而簡陋的茅草屋裏。
昏黃的燭燈燃得十分緩慢,並不寬敞的房間在這昏黃的燭燈下平添一份蕭索。推開門走進去,一股腐朽而陰潮的味道撲麵而來,而常玄理與溫幸都仿佛未曾察覺,腳步未停走了進去。
昏黃的燭燈照不清切,昏暗的房子裏視線變得模糊,常玄理走近燭燈,將破舊的缺了一角的桌案上的燭台撥弄了一番,燭光才漸漸明亮起來。
溫幸在房子裏打量一圈,也不禁顰眉,這哪裏是人住的地方,一張缺了角的桌子,桌子上兩個缺了口的發黑的碗。屋內還有一張狹窄的床,溫幸看過去時,那張床上的老婦抱著懷裏骨瘦如柴的孫子,身子正發著抖。
而那小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溫幸,卻叫溫幸從心底發酸。那是怎樣的眼神,讓溫幸畢生難忘。
稚嫩的臉上,黑白分明的眼,裏麵血絲交錯,帶著恐懼、防備、還有一絲對這世界的絕望。他還那麽小,不過四五歲的模樣,蜷縮在年邁的老奶奶懷中,孤獨著,絕望著……
溫幸的心驀然觸動,輕輕走上前去,想要抱一抱那孩子,將他從黑暗中拉出來。而溫幸的動作,卻是讓這風燭殘年滿臉欺霜的老婦人,和這瘦骨嶙峋的纖纖稚子,都是陡然驚慌起來。
老婦人將孫兒抱的更緊,朝著那所剩無幾的牆壁靠了靠,滿臉哀求的看向溫幸,枯老而沙啞的聲音,仿佛巨石滾過,帶著粗糙與嘈雜,老淚縱橫道:
“官爺,小姐,求求您放過我們祖孫倆,我們是實在沒有力氣再往外走了啊……”
老婦人的聲音讓溫幸猶如觸電一般收回了手,一臉的羞愧與無措。
他們就在這裏,隻是因為再也沒有力氣離開,甘願就在這,死在這。口口聲聲的官爺,本該保護百姓安寧的人,卻竟然將他們生生逼上了絕路。
都道苛政猛於虎,腐朽的王朝,不識民情的君主,一手遮天的貪官汙吏,魚肉百姓的地方官員,這些人,將大商的子民,生生逼上了絕路。
溫幸心如刀絞,竟然在老婦人那哀求的目光中,生出了愧疚之意,她們何德何能居於京都享受富貴,卻讓這些百姓們受苦受難。麵對那樣哀求卻又用血淚控訴著的眼神,溫幸第一次感到茫然無措。
回過頭,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常玄理。常玄理背對著光,身影隱在黑暗裏,看不清神色,隻是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的那種蒼涼與孤寂之感,卻是讓人難以忽視。
感受到了溫幸的目光,常玄理勾了勾嘴角想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卻不想用力扯了扯,卻還是一抹苦笑。
走上前來輕輕對著老婦人開口,麵上是從未有過的虔誠與平和:
“大娘別怕,我們是從京城來的,特地來幫助你們。”
那老婦人聽到了這句話,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又沉寂在了懷疑之中,帶著防備看向常玄理和溫幸,將手中的孫兒摟的更緊。
常玄理見此,並不著急,複而又開口,“大娘可認識州官大人?是他讓我們過來的。”
“州……州官大人……”老婦人的麵上浮現出一絲驚喜,仿佛不可置信,隨即又小心翼翼的開口確認道:“你們真的是州官大人派過來的嗎?”
“是啊,大娘,我們是州官大人找來幫助你們的。”溫幸也輕聲回答道,生怕會驚嚇了這對祖孫。
“州官大人!好哎好哎!”老婦人懷中的孫兒開心的拍了拍手掌,盡顯童真。溫幸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絲毫不在意他身上髒兮兮的模樣,笑的一臉平和。
見此,老婦人才放下忐忑不安的心,放開懷中的孫子,便在那張破舊的發著“吱呀”聲的小床上跪下來,歡天喜地的磕著頭道:
“感謝州官大人給我們派來了救兵啊,您們真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老婆子求求您們救救我的孫兒吧!他還小,他不能死啊……”
老婦人的動作讓溫幸心頭驀然一酸,她趕忙扶住老婦人枯瘦的手臂,將她扶起來,眼眶濕潤道:
“大娘您放心,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
軟言細語安撫住了老婦人的情緒,常玄理早已吩咐隱衛去尋些食物來。
“阿幸,先扶大娘過來吃點東西。”常玄理將隱衛帶來的膳食放置在桌上,衝著床板上的溫幸呼喚著。兩人查案畢竟不方便透露真名,而常玄理一聲“阿幸”,更是喚得自然。
“阿嬤,寶兒好餓,寶兒想吃東西。”看到常玄理端進來的膳食,那小孩兒卻不敢自己去動,而是恭恭敬敬的問過老婦,這倒是讓溫幸眼中閃過一絲驚奇。
“州官大人派過啦的活菩薩,定然不會害我們,你去吃吧,我可憐的乖孫兒喂……”老婦人拿著衣袖擦了擦眼角,帶著絲絲愧疚與無奈。
“大娘,我們也去吃點東西吧。”溫幸開口,在老婦人感激的目光下攙扶著她走向桌旁。
這破舊的茅屋裏,還要時不時躲避著淮南王手下的人來浪蕩,他們定然也是吃了不少苦頭,餓得不輕。
祖孫二人坐上桌,卻是吃的細嚼慢咽,溫雯斯理,並不像小門小戶裏走出來的人。
溫幸和常玄理對視一眼,目中閃過疑惑,卻是不動聲色。
待老婦人和寶兒用完午膳,寶兒有些疲倦,睡著了,而老婦人卻端坐在油燈之下,枯瘦的身形有些顫抖,卻是坐的筆直。
看了一眼常玄理和溫幸,老婦人才緩緩開口,目光裏帶著悠長而空洞的神色。
“我知道你們是好人,所以你們想知道的,我都說給你們聽。”
在那顫抖著的粗糙嗓音一下,將淮南水災之後的狀況娓娓道來,條理分明,那些腐爛的不為人知的秘密埋葬在表麵的繁華與平和之下,隻有將它翻過來,才會看見裏麵的觸目驚心。
老婦人的講述持續了一個夜晚,知道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最後,老婦人微微一笑,複又一歎道:
“苦海裏來來去去,我們老了,死不足惜,隻是這些稚年孩子……哎,作孽啊……”
為了不引人注目,打草驚蛇,隱衛們為老婦人和小寶兒換上了體麵的衣服之後暗暗將她們送進了城裏,在淮南王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起來。從老婦人的言行舉止與談吐可見,她並非普通人。
而老婦人揭露的那些事情,更是深深挖出了淮南腐朽的根,不用多想,常玄理和溫幸便將她保護起來,此人日後必有大用,定然是這淮南王多年陰私的揭發人,或者指證人。
回到客棧裏,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任誰在聽到這樣的真相之後,還能夠輕鬆自在。
“小姐,世子爺。”沉香走過來稟報道,“暗衛傳來消息,從京都走官道的車馬已經快到淮南了,停在了離淮南城僅十餘裏地的驛站裏,淮南王府正在著手準備去迎接欽差的大駕了。”
溫幸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消息,隨即看向常玄理,兩人對視一眼後,溫幸繼而對沉香道:“你去收拾一下,我們直接去車馬所在的驛站。”
“是,小姐。可是……”沉香咬了咬唇,疑惑道:“我們現在前去,不是落在了淮南王府的人後麵了?那還來得及嗎?”
“自然來得及。”溫幸勾唇一笑,道:“他們絕對不會在我們前麵去的。”
淮南王也不是個膿包,他有千萬種方式和想法在溫幸和常玄理進入淮南地界之前將他們殺掉,卻屢屢失手。入了淮南地界之後,他確實頭一個想要保住他們。
畢竟是聖女和侯府世子,京都顯貴,若是在淮南地界出了事,定然給他造成巨大的麻煩,將他的陰私揭露了就完蛋了。京城裏皇後和鎮國公有此氣魄置他們於死地,而淮南王卻畢竟天高皇帝遠,對京中顯貴還是抱有一絲俱意。
況且淮南王已經一切都準備妥當了,溫幸和常玄理也是明目張膽之下閑逛淮南城,玩的不亦樂乎,這更是讓淮南王放鬆了警惕,對這個女娃娃和花花公子嗤之以鼻。既然對付他們不難,何不就此利用他們,為自己將真相掩蓋下去?
淮南王的打算不難猜測,從他一早便將派來監視常玄理和溫幸的暗衛撤回了便看得出來。既然他是存心想要巴結的人,又怎會在明知他們兵分兩路了,此時應當歸隊的時候,去故意給他們難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