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庸醫誤人人自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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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斂眸子裏的笑意,溫幸抬眼瞧向了鏡中的人。一身正紫的宮裝合身,一支羊脂玉簪簡單挽發,一對翡翠明璫耳邊垂。

    溫幸滿意扶了尋香手起身,沉香早收拾好了醫藥用具一旁候著。

    溫幸扶著尋香手緩慢步去了廳堂,身後沉香拎了檀木箱子跟著。太監瞧著這陣勢吃了一驚,隨後就想起了皇後娘娘的囑咐,隻衝著溫幸就道,“奴才愚昧,聖女大人還是獨自進宮就好喏。”

    溫幸挑眉,“嗯?”

    一個字偏生把尾音拉的長,些微低沉的音誰都聽出來她的不悅。太監卻不怕死的又重複了一遍說辭,“奴才說,這進宮祈福之事無需人多,聖女大人一人就好。”

    溫幸甩袖轉身怒視著這太監,話裏滿滿都是不怒而威的氣勢,“溫幸祈福須得她二人相助,耽擱了公主殿下的病情,你這奴才可否擔當得起?”

    溫幸再如何也是做過皇後的,常年的氣勢累積,身上那上位者的威壓不言而喻。

    溫幸一瞬間情緒不加收斂,直迫的這太監整個人都難以呼吸一般。他掐著脖子不斷的給自己順氣,半晌這才緩過來,直衝著溫幸就不斷的磕頭求饒。

    “奴才愚鈍,愚鈍,聖女大人莫怪!求聖女大人恕罪,聖女大人千萬開恩呐!”

    溫幸嗤聲笑了,卻也不再言語隻扶著尋香手從容出了溫府門。門外落著宮裏頭抬來的軟轎,溫幸抬腳跨了上去,轎起。

    軟轎慢悠悠的晃著,後頭太監趨步跟著。沉香手裏提著檀木箱子,也和和尋香一同陪在轎子旁邊。

    宮門終究是近了,溫幸瞧得見衍慶宮裏頭通明的燈火。下了轎她一步一趨的入殿,衝著軟榻上端莊坐著的那兩人行個常禮,“溫幸見過帝君、皇後。”

    殿內的姚霽和商九竹早已完事收拾過了,燃著青梨的甜香卻也難掩那一股濃濃的麝香味兒。溫幸哪兒能聞不出,隻在心間暗暗嗤笑著,聽著商九竹明顯嘶啞些的聲音道了句聖女免禮。

    也不矯情做作,溫幸依言直起了身子,同商九竹請意毫不含糊,“溫幸既然入得宮來為公主殿下祈福,還請帝君讓溫幸一觀公主情形才是。”

    商九竹自然頷首,擺手喚了一旁的宮女兒過來,“且帶著聖女去瞧瞧。”

    溫幸頷首做個謝禮,就召了沉香同尋香一道跟著宮女兒入了內殿。

    入眼是粉白的層層帷幔,溫幸蹙眉,擺手要尋香和沉香去把帷幔拉開。

    宮女似乎想要阻止,溫幸出聲解釋,“公主昏迷已久,長時間捂著帷幔不通氣的話,對她可不好。”

    一身青碧衣裳的小宮女兒愣在了原地,半晌才找回了聲音似得出聲詢問,“您是說,放下來帷幔,對公主沒有好處是嗎?”

    一瞧她這幅模樣,溫幸不用猜也想的出這中間定然又有什麽齷齪的事。

    忍不住就冷了聲音,溫幸瞧著她道,“是沒有好處,怎的?莫不是有人告訴過你,這般竟是有好處的不成?”

    宮女兒一下子點了頭淚水婆娑,“方,方才來瞧過的太醫跟奴婢囑咐,說這樣對公主的病情有好處的。”

    溫幸嗤聲罵了句,“庸醫誤人!”

    宮女兒沉默著不言語,溫幸和太醫誰都比她的身份高,她又哪裏能去指責誰?一個勁兒的掉著眼淚,這小宮女兒隻替自家公主覺著惶恐。

    溫幸卻懶得理她,擺手要尋香摻了這宮女兒出去外殿候著,溫幸這就同沉香一道忙活了起來。

    尋香進來的時候打了盆溫水,她曉得自家小姐的習慣,待會兒肯定要用到的。

    放了水在一旁桌幾上,尋香回身就看見了帷幔裏的長樂公主。病重的緣故,這公主脫了繁複的宮裝,隻著一身蓮色的中衣。

    皮膚白皙,胳膊壓在雲紫的錦被之上,襯著半截脆生生的藕臂分外好看。

    視線往上挪,這公主的麵容柔和,有種溫婉沉靜的美。不同於姚霽的那種豔若桃李,長樂公主純粹是一種柔婉的靜謐美感。

    美人的眼睫低斂,遮住一雙該是璀璨好看的眸子。

    原本該紅潤的臉頰帶幾分蒼白,更讓人多幾分憐愛之心。很明顯的,這是一個惹人愛的病美人兒。

    視線往外挪,尋香看見溫幸就把兩指搭了在這病美人兒垂出來的右腕上,闔著的眼睫微顫,神情肅嚴認真。

    半晌,溫幸終於睜眼,卻是對著眼前的長樂公主歎了一句,“西子啊西子,你又何苦如此自誤?”

    入宮前她對著西子的病情作了千萬般的猜測和準備,卻唯獨不曾料到,西子會是自己不願意醒來。

    太醫的魘症該是胡謅的,溫幸明白。可這太醫這一次的胡謅,卻還當真是對上了眼。西子如今之所以昏迷不醒,確然是被夢中的景象,給魘住了。

    西子她,約摸是夢到了前世的自己,才不願醒來罷?

    有種病叫做心病,有種昏迷叫做不願醒。溫幸嘴角的笑弧苦澀了,傻西子啊,溫幸就在你的眼前呢!

    柔白的手撫上眼前這小姑娘的臉頰,溫幸闔了眸子輕歎,“西子,無論如何,溫幸都不會讓你有事的。”

    是的,溫幸診了西子的脈,得出的結果是西子沒有病。

    溫幸把脈的時候指下感覺的到,西子脈象是極其的平和。就好像睡著了一樣,沒有任何病症的異樣征兆。

    如此的病症世所罕見,太醫院的一眾世俗醫生自然是不知道得,隻以為是什麽難治的怪病。溫幸嘴角勾了笑,就連那姚霽怕也是以為,這等病實在是沒得救了。

    不然又怎會讓商九竹這一紙詔書,深夜傳了自個兒來進宮“祈福”。

    可太醫們不知道,不代表溫幸也不知道。青木給的醫書從來就不是凡品,在那裏頭溫幸恰好就見過這麽一例病患。

    那個女子也是同西子一般的脈象,底下有對病症的注解。

    凡此類病患者,多為夢魘之兆。然則又與尋常夢魘之人不同,其夢中必是美好之物,大多為已逝的親近之人。

    而於西子而言,已逝的親近之人,可不就隻有一個養母邢溫幸麽?

    溫幸提筆依著記憶開了藥方,正紫的寬袖擺著也是一番風景。

    清秀卻又別具一番風骨的字躍然紙上,尋香跟著在後頭出聲念,“冰片、蘇合香、石菖蒲…”

    溫幸頓了筆,至此所開的皆是醒神開竅的藥物,而西子沉睡方醒,怕是體質有虛。略略蹙了眉,溫幸再提筆添了一味白芷,同一味百年參片。

    尋香疑惑出聲,“宮裏頭多的是好參,年份過了千年的也不罕見,小姐作甚用這百年的參?”

    溫幸接過沉香遞來濕過水的絲絹拭手,溫淡出聲解釋,“虛不大補。”

    沉香接了方子過去,溫幸收拾妥當了出去外殿。商九竹這會子倒是坐的端方,臉上也一副焦急模樣。

    溫幸收斂了心間暗嗤,隻做一副恭敬態,“溫幸已替公主向上天祈福,也得了藥方。”

    商九竹當即就從軟榻上站了起來,隨後又意識到不對,假裝若無其事的摸了摸鼻子又坐下去。幹咳幾聲商九竹還是沒忍住的出聲問了,“這,不知方子現下在何處。”

    溫幸理了理袍子溫淡出聲,“上達天聽之事本就有違人和,這方子就在溫幸心中,卻是不能與旁人看的。”

    商九竹氣的咬牙卻也無可奈何,畢竟方子著實是在溫幸手中。

    商九竹閉著眼告訴自己,要冷靜!長樂的病還要靠溫幸來醫治,他現下強迫不得!長舒了幾口氣,商九竹麵上做一副溫和的模樣衝著溫幸吩咐,“既如此,且去抓藥便是。”

    溫幸不置可否的點頭,“是,臣女遵旨。”

    太醫院的門為沉香打開,看過的藥方早讓她焚成了香灰。徘徊在藥櫃之前,沉香攝取著抽屜裏的藥材,動作輕巧倒也好看。

    未幾時她捏著幾包草藥出了太醫院,身後的太醫們默默吐槽這婢女也太伶俐了些。

    這婢女就在大眾眼皮子底下取藥,這邊一晃那邊一停的,太醫院裏頭的一眾太醫跟在她後頭看了半天,竟愣是沒看明白她到底拿了哪些藥材。

    衍慶宮就在前頭,沉香低頭笑了,捏著藥包跨步進去。溫幸瞧見她回來,身後跟著一眾的太醫,低低笑了吩咐尋香接過去熬藥。

    商九竹倚在軟榻上,卻看見那一眾太醫一個接一個的搖頭。

    狠狠地甩袖,商九竹忍不住在心底暗罵,“一群廢物!”

    一連幾日溫幸都住在了宮裏,每日的藥都是尋香親自動手,溫幸親自喂西子喝下。就連藥渣也是沉香動手碾碎曬幹了,叫人瞧不出半點的痕跡來。

    到了第六天的時候,終於有宮女兒來報,“聖女大人,公主她,她醒了…”

    溫幸不覺得意外,隻收拾東西就要回府去。宮女兒叫住她,“聖女大人,此番立功,陛下問您要何封賞。”

    溫幸勾唇,“勞煩轉告帝君,溫幸明日再進宮來討賞。”

    夜寒如水,明月為誰披一層白霜。溫幸踩著月光入了溫府,這多日子來頭一回貼榻安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