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褚傑那兒湊合了一夜。

    次日清晨，楚南洗了把臉湊合吃了幾口麵包。

    臨出門前，把龍擎在錦江的私人別墅地址和電話給了周思，交代了幾句便走了。

    比他更早一步回沈家的是沈慕凝。

    她推開正廳的門，看到的就是坐在沙發上的沈俊。

    他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歲，連昨天穿的衣服都沒有脫掉，就這麽佝僂著身子坐在沙發上抽煙。

    在他麵前茶幾上的煙灰缸裏，滿滿都是煙蒂。

    整個正廳都被一股濃烈的煙味籠罩了起來。

    聽到腳步聲，沈俊抬起頭朝沈慕凝望過去，像是在尋找什麽最後沒有尋找到，布滿血絲的眼睛裏充滿悲傷和失望。

    他把煙掐掉，對沈慕凝招招手，“凝兒，你過來。”

    沈慕凝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看到沈俊這樣失魂落魄感傷難過的樣子，心裏就像被紮進去了一根針，不斷攪弄著她的心髒，很疼。

    挪著艱難的步子，沈慕凝走到沈俊身前，雙腿彎曲跪在他麵前，像小時候一樣把兩條胳膊搭在他腿上，把臉埋在胳膊裏，一張嘴盡是苦澀，“爸。”

    一聲爸，將沈俊腦海中所有的記憶全部喚醒。

    沈慕凝自幼就聽話、努力，孝順，她是他的驕傲，是整個沈家的驕傲，但有些事注定是要發生的。

    昨夜，他知道沈慕凝是何時離開的，自從她離開後他就再也沒有睡著。

    他也曾幻想過，沈慕凝會這麽平凡一生，到了合適的年紀跟某家的權貴子弟結婚生子，哪怕對方不是富家子弟，隻要她看上的上，倒插門他都能接受。

    隻要，沈慕凝能留在他身邊，能這麽快樂平安平凡的過完這一生，能擺脫那可怕的命運。

    可就像她說的，天命難為，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遇到楚南，她就在劫難逃。

    想到這裏，沈俊那雙布滿血絲的眸子瞬間就紅了。

    他伸手摸著沈慕凝的腦袋，微微仰起頭，沙啞道：“說實話，爸爸現在很後悔，如果當初沒有被楚南救下，就這麽死了，能換你一生平凡也是值得的。”

    沈慕凝的鼻子一酸，眼淚就這麽順著眼角流了出來。

    “阿俊，你這是說的什麽話！”蘇涵抱著個薄毯從樓上下來，聽到沈俊的話瞬間紅了眼眶，把薄毯給他披上一張嘴就哭了出來。

    沈慕凝最見不得蘇涵哭，看見蘇涵掉眼淚，別提心裏有多委屈和內疚了，“媽，你別哭了，都是我不好。”

    說著說著，眼淚更為洶湧。

    沈俊那叫一個心疼，登時給兩位姑奶奶擦眼淚，“行了，都別哭了，阿涵，你在哭凝兒也停不下來了，別哭了。”

    蘇涵坐在沈俊身邊，伸手握住沈慕凝的手，眼淚婆沙的柔聲道：“凝兒，我知道你大了，女大不中留，但你也得為我們考慮考慮，這次絕對不能意氣用事，你爸爸瞞著你一些事，是有苦衷的，但天下父母哪有會害自己子女的，我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好，你能明白嗎？”

    沈慕凝垂著眼睛點點頭，天大地大，哪怕楚南在她心裏也有地位，可都大不過眼前的這兩位血脈至親。

    如果幫助楚南拿到白虎玉這件事讓沈俊他們這般抗拒和難過，她真的做不到。

    可是，楚南說過，白虎玉隻有她可以拿到，她能看出來他有多需要，到底該怎麽辦呢。

    就在這時，管家突然從正廳進來，彎腰恭敬道：“老爺，楚南來了。”

    沈俊眉心輕蹙，和蘇涵對視一眼，蘇涵緊張的握緊拳頭，眼淚汪汪的看著沈俊搖頭。

    沈慕凝沒想到楚南會來，心裏咯噔一聲，站起身子就往門外跑。

    沈俊緊緊的咬著牙，驀地沉聲冷嗬道：“凝兒，你先跟你母親上樓。”

    沈慕凝的腳步一頓，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便被蘇涵拉住手，強行帶上了樓。

    沈俊斂起眸中深色，深深歎了口氣，既然躲不過，不如就攤開了。

    楚南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巨大久經不散的煙味，再看看沈俊的樣子，想必他是一夜沒睡都在琢磨此事。

    雖然殘忍了一點，但他也沒有辦法，有些事，是躲避不了的。

    “沈叔叔。”楚南謙卑的對他頷首。

    沈俊臉色陰鬱，但卻沒有對楚南冷眼相向，伸手道：“坐，老徐，斟茶。”

    “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楚南，我直說了，就算是到現在我還是不希望慕凝牽扯其中，我可以什麽都告訴你，但也請你給我想想辦法，我知道你並不是尋常人，你一定知道怎麽能避免白虎玉認主，是嗎。”

    他果然是知道白虎玉的。

    “既然沈叔叔敞開天窗說亮話，我便不再隱瞞，再此之前，恕我冒昧問一句，慕凝可是您親生女兒，這點至關重要。”楚南禮貌道。

    就這一句就直直捅了沈俊的心窩子，他垂著眼睛沉默了很久，手指顫抖的點了一根煙，慢慢悠悠的抽了半根才啟唇：“不是。”

    這是楚南意料之中的事情，卻還是讓他目光一緊。

    “二十三年前的冬季，我記得很清楚……那日錦江不僅下了最大的一場雪，還天逢百年難見的血月，就在圓圓的紅月下，她就像個從天而降的小仙女一般憑空出現在大門口。”

    沈俊吐著眼的嘴唇劇烈的顫抖，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

    “她很漂亮，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沒有啼哭，在笑，笑起來讓人覺得全世界都亮了，當年沈家已經在錦江赫赫有名，我當是誰家棄嬰看上沈家門楣丟在門口的。”

    “原本想給孩子找親生父母，但尋了幾日也沒有找到，她實在討喜，還不到兩個月便會察言觀色撒嬌咿咿呀呀，我便不舍，將她收養。”

    楚南微微抿唇，棄嬰。

    沈俊還在繼續抽煙，他不說則以一說便停不下來了，就像在回憶一場夢。

    “慕凝自幼就聰明伶俐聽話懂事，但讓我開始憂心是她九歲那年。”

    “那年，她突逢一場大病毫無征兆，手腳冰涼就連呼吸都近乎快沒有了，我們輾轉很多醫院尋遍名醫都無解，就在手足無措之時，一個穿著白色長袍年過半百的算命先生登門造訪。”

    “他不僅治好了慕凝的病，還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這些話，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是什麽意思。”

    沈俊苦澀一笑。

    楚南見沈俊都快把煙把子吃進去了，急忙伸手把他手裏的煙屁股取下來，擦，不燙嘴嗎。

    算命先生？恁娘啊，楚南不由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這他媽怎麽又跟算命的神棍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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