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醫趁著興典吏喘氣兒的空檔，趕緊上前一步，“老爺，女傷者隻剛剛勉強喂進了幾口粥湯，此時已是水滴難進了。”

    “現在看似人還清明著，實已是回光返照之狀，老爺允她交代後事吧，不然恐怕沒機會交代了。”

    興典吏看向雙兒娘，輕歎了一聲，然後點了點，“允，對了，她可是還有心願未了的？”

    良醫連忙點了點頭，“有，倒事不關已，唯有托付兩個女兒而已，想來對兩個未成年的女兒還是放心不下。”

    興典吏大力地一撩衣袍，起身來到了傷危者婦人的身邊，半躬下身子，問到，“你可有未了之心願？說來，本官為你開解、安排。”

    雙兒娘努力的喘了一口氣，才開口道，“民婦自知命在旦夕，大雙已有其幹娘護佑，我倒是放心了，但小女卻是無從著落。”

    “民婦能否懇請楊氏妹妹也能收下小女，願我兩個女兒相幫相扶、永不分離，不知楊氏妹妹可有難處？望官爺明察，如願，吾死亦瞑目矣！”

    婦人的語聲斷斷續續，甚至顫抖、模糊，但大概的意思，眼前的幾人還是能聽得清楚的。

    興典吏看向一邊的楊好婆，輕歎了一聲，“楊好婆，你可聽到了？本官絕對沒有逼迫之意，全憑你的自願，現在，就隻看你怎麽說了？”

    楊好婆半跪到了雙兒娘的身前，握住了她的手，此時已顧不上她疼還是不疼了，隻想讓她能走的安心。

    “姐姐，你放心吧，以後雙兒姐妹倆就是我的寶貝，我會一直護著她們的，絕不讓她們再受任何委屈。”

    “雖然不敢說能給她們多麽好的生活，但隻要我有的，一定盡為雙兒姐妹所有，姐姐你可以放心了。”

    雙兒娘的眼裏終於滾下一顆淚來，眼裏卻帶著淡淡的笑意，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楊好婆的手握緊，“好妹妹，謝謝你！不過，還有一事要求你。”

    “你說！”麵對將死之人，楊好婆是無有不應的，隻要不讓自已太為難，她必定會應下來。

    雙兒娘的眼神再次變得怨恨，“妹妹，我進魯家，實為強擄，並非我所願，所以，死，不願與魯甲同穴。”

    “甘願葬於任何一座青山鬆之下，還我清白之身，兩女，自也不願姓魯，還請隨了妹妹的楊姓，願姐妹二人棲良木而自重。”

    這有什麽不能答應的，楊好婆馬上應了句，“好！你去後，就將你寄存於尼姑庵之中，暫由青燈古佛陪伴。”

    “待一對雙兒稍長，有能力操持，再選一清幽之地，讓你入土為安，從今後，大雙二雙就隨著我姓楊，還望官府以及官爺成全。”

    這後麵一句，就是對興典吏說的了，興典吏也是立馬回身吩咐到，“書吏，請記好，大雙二雙兩姐妹，從今日起即為仁理縣楊好婆之女。”

    “記得與該縣通報，請其賜姓入冊，並注銷望城本縣魯臭蟲及屎殼郎之不雅之諱，不得再用，也不許有人再提及。”

    說完這番話又對雙兒娘問到，“你去後，可要知會你娘家人？如有心願，本官會盡力為你做到。”

    雙兒娘搖了搖頭，“不用了，民婦原本出自書香門第，已身卻已玷辱家門，再不敢言出身，何況十幾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了。”

    “不提也罷，現女兒有托，塵心已淨，請及早送我去尼姑庵吧，早拔泥濁清蘭心，我已歸心似箭了。”

    興典吏再不耽擱，隻怕此女堅持不住了，“常力、常軍，備輕便擔架送傷者去城東青葦尼姑庵，交代空空師太，好生關護，不可稍有疏忽。”

    “生養死存之費用，均由我興旺府禮佛供養支付，速速去安排吧，也讓這位婦人能早些安心。”

    母女三人痛哭告別，自不必細訴，此時，購買死葬用品的雜役，也回來交差了，暫也略過不提，唯有宣判之結果，不可一筆帶過。

    判決的結果是圍觀者最為關心的，善惡懲罰終有道，做過自有天地知，沒有誰會做了壞事，卻能逃避懲罰，這是正道。

    興典吏大聲的宣判，“在場者雅靜聽宣！本縣一貫治理嚴明，雞鳴狗盜之事都已日漸稀少，沒想到會出現魯若虎這樣的人。”

    “似他這等忤逆父母、虐待生父致其死亡的，本該罪加一等，現還虐待庶母、庶妹，私設刑堂，至三人至今生死難斷。”

    “本官特判處魯若虎死刑，外加三十殺威棒，以示懲戒，此時押回縣衙，待上報有司批複，遵命執行！”

    “魯杠、魯彪，家奴欺主，親手加酷刑於主身，令主子生死不能，特判處大枷押至大西北荒漠之地充軍，即日啟程，不得有誤！”

    “貼身大丫頭魯碧、魯翠，長欺欺淩、為難主子，貪沒主子家財，特著鞭刑十落，令人經濟發賣至偏遠之地為婢為奴！”

    …………

    至於貪匿主家財產者，一律收押，另行審查，核實有罪者，絕不輕恕，家中餘者丫頭小廝，發還積蓄之月利銀兩，著經濟人另行發賣。

    魯侯氏昏庸，有違婦道，但年事已高，且體弱多病，故免去其刑罰，著有司訓誡，允許留一間房屋居住，留一丫鬟侍奉。

    至於之前所搜出的，其所存的銀兩，暫時歸有司存管，按月發放其生活費用，以保天年。

    興典吏最後道，“餘者家財盡數充公，今日公示於眾，有異議者，三日內投訴望城縣衙監察司核議，宣此。”

    案子終於塵埃落定，在眾人的千恩萬謝之下，興典吏的大轎悠然離去，楊好婆也將二雙抬上了轎車，欲待離去。

    沒想到有兩個小丫頭卻撲到了車前，扒著車轅不肯放手，齊聲地哀求道，“雙兒小姐，請您收留下我們吧？我們不願意再被賣到別處去。”

    “好歹咱們自小一起長大的，我們也從未對兩位小姐有過絲毫的不恭不敬，以後願意跟在兩位小姐身邊，盡心地侍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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