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羅守賢是被凍醒的。睜眼後看到的，是一個破舊不堪的大房間，物件和家具都不是他所熟知的文明裏的款式，大小也不適用於人類，而且全都髒舊得要命，隻有他躺著的這張大床還算幹淨。透過窗戶可以看出外麵天氣很差，風刮得比之前更大了，能見度幾乎為零。

    他側過臉，看到抱著槍在篝火旁睡覺的鄧肯。他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凍醒了，從鄧肯左手邊那一堆沒來得及燒的木材來看，他是睡著後忘記添加燃料，導致篝火就要熄滅了。

    “雷諾……”他輕輕叫著他的名字，他喉嚨幹得厲害，以至於沒辦法說得很大聲。

    “雷諾，雷諾！”試到第三次的時候，他的聲音終於足以吵醒鄧肯了。

    “羅……”他看到了睜眼看自己的羅守賢，那雙眼睛裏印著他自己的臉。

    他活過來了……

    “鄧肯，火要滅了。”羅守賢提醒道，見他清醒了，便換了稱謂。

    雷諾.鄧肯馬上將手邊的木材丟進去一些，火再度燒旺，羅守賢感覺很暖和，緊接而來的，是饑餓感。

    鄧肯將一塊壓縮餅幹遞給他，讓他吃下去，並且告告訴他，他昏迷了72小時的事實。

    羅守賢吃到一半的時候停了下來，他疑惑地瞧了鄧肯一眼，幾乎不需要特地去分析，他就能猜出，這個金發男人怕是這72小時來也沒好好休息，黑眼圈重得要命，臉頰因為麵部脂肪的消耗而有些凹陷。

    “你也沒吃東西吧？”羅守賢問道，鄧肯沒有回答，隻是別過頭，吞了一口口水。

    “沒有別的食物了嗎？其他人呢？”

    鄧肯沉默了一會，他不想這麽早就讓一個傷患陷入跟自己一樣的絕望。可羅守賢盯著他的臉，不給他機會避開話題。

    深歎了一口氣之後，鄧肯狼狽的耷拉著肩，告訴羅守賢他們不光跟大部隊失聯、物資全無，由於外麵風大溫度過低，還被困在了這棟建築裏。

    羅守賢手上那塊壓縮餅幹是他們兩個人唯一的食物，鄧肯已經餓著肚子有很長時間了，更何況他還消耗了體力去找來了這麽一堆燃料……這才勉強沒讓自己和羅守賢凍死。

    “給，拿去吃掉！”羅守賢毫不猶豫地將剩下的餅幹還給鄧肯。

    “你傷還沒好，而且還流了那麽多血，你需要……”

    “我會死的可能性比你大，你不認為一味遷就我很浪費時間嗎？這樣的情況下，肯定是你自己的安全更為重要。如果……到了二選一的時候，請你選擇你自己，不要把存活機會浪費給我，我要是死得早你又不能馬上和隊伍匯合……”羅守賢說著，快速而苦澀地笑了一下，像是哭一樣難看。

    “到了那個時候，你可以考慮把我當成食物。”

    鄧肯把那塊餅幹放到了羅守賢的上衣口袋裏，仔細地幫他把扣子扣好。接著……他不給他時間反應，一把拽起了他的衣領。

    他的鼻尖碰到了羅守賢的鼻梁，擠得人不舒服，嘴裏呼出的氣體也不怎麽好聞，畢竟他也有72小時沒有清潔身體了。

    “不要——讓我白白救你！”鄧肯狠狠地說道：“你既然已經開始恢複了，就要好好考慮我們怎麽才能生存下去！不要讓我一個人操心這種事！吃你的屍體苟活？我寧願把你扔回給那些蟲子！”

    如果不是羅守賢還有傷，這會他絕對要揍他一頓。

    羅守賢瞪大眼睛，他沒想到鄧肯的反應會這麽大。

    “鄧肯……難道你……”

    羅守賢沒把話問完，那個金發的男人泄了氣勢，他鬆開了羅守賢的衣領，苦笑道：

    “抱歉，是我太激動了。不過羅守賢，你太看得起我了，我還沒有到了可以輕易把同類看作食物的地步。”

    兩個人都冷靜下來之後，開始商量該怎麽辦。食物已經所剩無幾了，水源倒不是很愁，他們可以融化雪，收集水來煮著喝。

    木材可以在這棟28層高的大樓各處找到。鄧肯在樓梯間發現了一把鋒利無比的消防斧，肯拿迪伽星人的工藝非常先進，五百多年前的人造物，依舊鋒利好使。

    水、取暖，這兩個問題解決之後，食物仍然是隻有那半塊餅幹。

    這裏距離之前兩隻怪物戰鬥的地方不遠，羅守賢決定碰碰運氣。

    “你要吃蟲子？”鄧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一向喜歡享受的家夥肯屈身吃這類食物。

    兩個人來到了大廈的正門廳，再往前走幾步，便是漫天風雪的異星世界。羅守賢解開了機槍的保險，忍著傷口的疼痛，在走出門庭前，看了一眼鄧肯。

    “信不信由你，我吃過油炸蜜蜂的。”

    進入野外之後，兩人便無法自如的對話了，因為風實在太大了，失去頭套也意味著失去了對講機，他們要大聲地喊起來，才能聽到彼此在說什麽。光是頂風前行就已經夠消耗體力的了，鄧肯很久吃東西了，羅守賢和他比，也好不了多少。他彎著-->>

    腰，緊跟在鄧肯的身後。

    蟲子的屍體就在距離大廈不到300米的一個三岔路口，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它。還好……它還沒有被其他的蟲子吃完。

    鄧肯拿出斧子，朝著羅守賢比劃的位置——一條腿關節狠狠地砸了幾下，那條有著堅硬外殼腿很快就斷了。

    取得那隻腿後，兩個人快速地往大廈裏走，中途他們為了避開一隻在附近巡邏的蟲子而稍稍繞了點路。

    順著小巷子回到大樓之後，鄧肯的體力似乎終於到達了極限，羅守賢本來是和他一起抬著蟲腿的，到了半途他就覺得鄧肯那邊沒了力道，幾乎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在抬。

    他們回到大廈，一放下蟲腿，羅守賢就掏出那半根壓縮餅幹，不等鄧肯再說一個不字，就塞進了他的嘴裏。對著已經憑借本能在咀嚼的鄧肯說道：

    “你歇一會，我來做飯。”

    鄧肯累到了極限，況且他對料理食物一竅不通，隻得乖乖點頭，坐到了一邊，看著羅守賢動作嫻熟地處理食物。

    他用廢棄的石頭搭了兩個左右對稱的台子，在台子中間又生了一個火堆，然後他用激光□□順著蟲腿的外殼把它切成了兩半，抽出了蟲子的筋脈跟血管，隻留下白花花的肉，他將被切為兩部分的肉放在台子上，讓下麵的火去烘烤蟲肉。

    不一會，鄧肯就聞到了烤肉的香味。

    他胃裏那點餅幹隻能救個急，對於填飽肚子毫無用處。鄧肯起身來到的火堆邊，一邊取暖一邊問羅守賢是否能吃了。

    羅守賢拿出事先用激光去切成盤子狀的蟲殼，分給了鄧肯一個當食具，隻說了一句：“小心燙！”

    鄧肯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一口下去，就說了句：“好吃！”

    羅守賢也附和到：“嗯，雖然是蟲子，但肉質吃起來很像螃蟹。”

    “螃蟹？”鄧肯皺了皺眉：“那個能吃嗎？”

    “能吃啊，超好吃的好嗎！”羅守賢震驚地看著鄧肯：“你是沒來過中國吧？”

    “除了去接你的那次之外，沒有……”雖然他認識不少中國同事，傳送技術也發達到隻需要幾分鍾就可以從奧地利到上海了，但基本上除了工作回家，鄧肯就沒跑過別的地方了。

    羅守賢一副外國人的味覺都沒救了的語氣：“心疼你，下次我網購些螃蟹，你來我宿舍，我做給你吃。”

    兩個人很快就吃飽喝足，還落下不少肉沒吃完。羅守賢將肉放到一邊，用雪水簡單地洗了手和碗，鄧肯又加了把火，兩個人並肩靠在火堆邊，任由火紅色染滿臉頰。

    羅守賢讓鄧肯好好睡一覺，他有72小時沒好好休息了，就算是鐵打的人也該累了。

    他讓鄧肯拿自己的雙腿當枕頭，鄧肯還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什麽時候啦，這有什麽好害羞的！”羅守賢不跟他客氣，一把把他的腦袋按在自己腿上。

    大概是羅守賢的體溫和柔軟的身體實在是讓人難以拒絕，鄧肯躺下後便沒再隨意掙紮。

    睡意漸漸向他襲來，劍眉下，一雙藍眼睛已經緊閉，被一層薄薄的金色睫毛蓋住。他吸了吸鼻子，有些迷迷糊糊說道：

    “怎麽聞不到你身上那股味道了？”

    “味道？”

    “之前搶救你的時候聞到過一次，很自然的一股香味……但是一瞬間就聞不到了，我還在想你是不是天生帶有體香？”

    鄧肯沒睜眼睛，他快要入睡了，說話鼻音很重。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問出口，也許剛才就是自己在說夢話，羅守賢根本沒聽到。

    一個溫度貼到了他的鼻子下方，鄧肯微微睜開眼睛，羅守賢把自己的手腕放到了他的鼻子下麵，緊貼著他的臉部皮膚。

    “聞聞看……”羅守賢小聲說道。

    鄧肯嗅了嗅，一股清香順著鼻腔而來，讓人感到宜人安心。但是羅守賢一放開手，他就馬上聞不到了。

    “被隱藏的愛。”羅守賢說道。

    鄧肯心中一顫，睜開了眼睛。星光下，那雙藍色的瞳孔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是典藏版限量款的香水。”羅守賢繼續解釋道：“隻有肌膚之親的人才能聞到的氣味。”

    他摸著鄧肯微卷的黃發，看著他有些恍惚的麵容，頭一點一點地往下，在幾乎碰到鄧肯鼻尖之前停下來。

    “隻要有一厘米的距離，你就不會聞到。”

    兩片軟而溫柔的東西輕撫上鄧肯的雙唇，香味在這個瞬間綻放，順著身體各處的毛孔遊走，觸電一樣讓人一陣酥麻。

    接著，嘴裏變得濕濕熱熱，宛如飲著甘甜的清泉。他貪婪地吮吸著，直至泉水由嘴邊溢出。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摟住了羅守賢，將他禁錮在臂膀中，連同那讓人癡迷的香水味一起，不再放開。

    那一夜暴風雪瘋狂地蠶食著人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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