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諾，你有沒有想過，人是怎麽做到不死的？———

    人的身體會變老，大腦會萎縮，內髒器官也會慢慢衰竭，正常人類的壽命是140歲，這在聯盟裏，是一個平均數。

    獲得永生和青春的方法其實也很簡單。

    那些想要永生的人會克隆出一個自己，那個細胞胚胎在特殊的液體裏快速地長大，大概幾個月就能長到普通青少年那麽大。

    這個時候，永生者隻要把自己的意識和記憶輸入到這個克隆人的腦中，便可以借由它們的身體，再次獲得青春。

    這些克隆體一般不會擁有自我意識，就像是母體裏的胎兒，最多隻是有基本的生命反應。

    永生者們在經過數次這樣的手術，親眼目睹原來的身體被一一分解銷毀之後，對於這件事原有的道德壓力也已經不複存在。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有這麽一個克隆體，可以自己擁有自我意識，向他的細胞提供者請求活下去。

    “這個克隆體，就是我。”

    羅守賢淒慘地笑著，在說完這些事情後，他突然如釋負重。

    好像他活到從沒有感覺這麽輕鬆過。

    無論何時，他都在給自己戴上一個麵具。上麵寫著：我是正常人，我跟別人都一樣。

    可他不是，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樣。

    有時候麵具戴久了，他就覺得自己真的變成他想象和偽裝出來的那個模樣了。

    鄧肯現在見到了他的真麵目。

    羅守賢本性不是那麽開朗的人，他隻是在用這些手段掩蓋那個自卑到憂傷的自己。

    但可笑的是，一旦回到那種類似於在母體的感覺裏，例如泡醫療池或者躺進浴缸。

    他就會想起自己在培養槽裏那些日子，無助和恐懼在水中漫延，將他包裹住，無處可逃。

    那個問題無數次無數次地向他提出審問。

    你，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的人嗎？

    “羅守賢……”

    鄧肯輕輕地喚著他的名字，拿過床頭櫃上的那些紙巾，動作極其緩慢且溫柔地提他擦去眼淚。

    “抱歉。”羅守賢自己接過紙，抽了抽鼻子，他又覺得無地自容了。

    今天晚上到底在他麵前哭了幾次？

    軟弱成這樣，完全不像個男人啊。

    “沒事。”鄧肯完全不介意，不如說，他倒是希望這個人能夠借著這次的機會，把一直壓抑的感情好好的宣泄一番。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羅守賢。”

    鄧肯柔聲問道。

    “嗯？”

    “你真正的年齡是多少歲？不算那些在培養槽裏的日子，就是從你接觸到真實的世界那一刻算起，到現在，你的實際年齡。”

    “19歲。”羅守賢回答，他眨著眼睛，有些不明白鄧肯幹嘛問這個。

    “呼——”隻見鄧肯長舒了一口氣，用手安撫著自己的胸口，一臉的如釋負重：

    “還好，還好。我沒對未成年出手！”

    “噗！”羅守賢沒忍住笑出聲。

    “你這個人，以前也沒聽你開過什麽玩笑，為什麽第一次就說的這麽順溜？”

    他眼淚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就被鄧肯人生第一個笑話給逗得笑彎了腰。

    鄧肯將他摟在懷裏，有些寵溺地揉亂他那一頭的黑發。

    也許是第一次感覺到兩人的實際年齡差距幾乎接近十歲，他對懷中這個亞裔年輕人多了一絲類似於父親般的感情。

    羅守賢一直以來表現得太過滴水不漏了。

    十九歲？說出來誰信呢？

    可這就是現實。

    他在別人還在中學裏享受學生生活的時候，就憑借自己的努力考進軍校，接受著沒日沒夜的殘酷訓練。

    在其他人剛剛進入大學的時間裏開始他外交官的工作，操作著宇宙飛船博愛者號到達星際的邊界，看過各種各樣的異星球，接觸到許許多多普通人難以想象的文明風俗。

    將人類能走到極地望眼欲穿。

    他不是真正的成年人，隻是被迫過早成年的一個少年。

    羅守賢在鄧肯的懷抱裏駐留了很久，久到鄧肯第一次覺得他這麽能撒嬌。若換作平時，鄧肯還能嚴肅一點，切換到艦長狀態，威懾這個家夥：年紀不小了！給我自重點！

    可他真的是個孩子啊，鄧肯想著。他的實際年齡可不就是個剛上大學的孩子嗎？

    而羅守賢呢，此時偏偏好死不死，向鄧肯拋出一個無比燙手的山芋。

    “雷諾～我想做～”

    竟然還說出了點奶聲奶氣的調調！

    鄧肯馬上覺得某處一熱，差點就下意識地按倒羅守賢。

    他花了2秒鍾的時間勉強把持住了理智，推著戀人的肩膀和他拉開安全距離，然後疲憊地捏著眉心。

    “你等等，我們這樣不太好。”

    “什麽不太好啊？你難道不想在這裏解鎖新地點嗎？”

    這個實際年齡十九歲的大男孩一臉人畜無害地說出什麽不得了的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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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不行！”鄧肯還是搖頭。

    “你嫌棄我？”羅守賢皺起了眉頭，開始眯著眼睛用下巴看人。

    “沒有！”鄧肯立刻回答。

    “那你為什麽不想做？”繼續質問。

    “我得緩緩……你之前可不是十九歲的孩子。”

    “你在得知這個消息前，我們已經解鎖了……”羅守賢扳著手指數了起來：“大概有二十幾個地點了吧？而且你很不節製，有時候一做就是一整晚，也不管我暈了沒有，被啪啪啪醒了再繼續做暈的畜生事也不少……”

    “好了好了！”鄧肯一把捂住他的嘴。

    這一通數落下來，鄧肯都覺得自己像是個偽君子。他認輸似的敗下陣來，與羅守賢麵對麵的跪坐在床上，握著他冰涼的手，一點一點的靠近他的嘴唇。

    就算坐著，鄧肯的上半身還是比羅守賢長。

    在雙唇觸碰的那一瞬間，羅守賢的腰就像是失去支撐的軟管那樣，被這個一米八八的歐美人壓彎了成了弓字形。

    鄧肯像往常一樣，抓住他的手腕，不給他動彈和躲開的機會，但還是溫柔地保持著一些距離，不讓自己的體重完全壓在他身上，在火熱到幾乎讓人融化的氣息裏，又為他保留有一絲喘息的餘地。

    羅守賢在鄧肯伸手去關燈的瞬間拉住他。

    “怎麽了？”

    “別關燈，雷諾。”他祈求道：“好好的看著我。”

    鄧肯愣了一下，接著，他展露出微笑，臉上的那些細紋淡淡地擠在一起，顯得溫暖又美好。

    “遵命，我的愛人。”他說道。

    時間為淩晨四點點，離天亮還有3個小時。但是今晚，有些人注定難以入眠。

    在酒店的一間高級客房的花園裏，房間主控ai將光線調節到如同烈陽夏日。

    周國恒坐在一張藤編椅上，翹著一隻腳，雙手靠著扶手，靜靜地看著他的長子——周敏睿。

    這孩子曾經是個女孩，從小性格乖巧伶俐，被他視為掌上明珠，他對這個女兒的寵愛勝過一切，極盡所能的滿足她的任何要求。

    偏袒到他的小兒子周敏歐能明顯的感覺父親待自己的不公，從小周國恒就獨寵姐姐，這讓姐弟兩都很為難，他們倆之間的感情很好。周敏歐小的時候喜歡穿女裝也是有原因的，他無非就是想討好父親。

    周國恒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的這個寶貝女兒有一天會跟一個女人結婚，還好死不死地就此分化為男人。

    這下倒好，兄弟倆一起被打入冷宮。

    周國恒對周敏睿的態度也一下子來了個180度的大轉變。

    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兩個孩子各自成家立業，對這個事情也就看開了。有時還會拿周國恒的性格打趣：別的中國人都是重男輕女，他們的這個爹偏偏就極度的重女輕男。

    那個曾經被周國恒視為珍寶的周敏睿，如今哪還有半點女孩子的模樣，五官雖然還很精致，可已經完全是男人的模樣和棱角。

    周國恒打了哈欠，左手拿起一邊八仙桌上的紫砂壺，喝了一口茶，讓自己提提神。

    “唉～你這孩子，怎麽挑這個時間找我呢？你爸爸我也一把年紀了，你是想折騰你爸爸睡不著覺，弄壞身體嗎？”

    “抱歉，爸爸。”周敏睿捏著手指：“可有些事情，我一定找你說清楚。”

    “哼哼。”周國恒哼笑了兩聲：“聽起來還是正經的事情。”

    周敏睿微微咬牙，他原本以為和父親重新建立起來的感情似乎又開始變得忽遠忽近。

    周國恒對他態度的轉變打從他變成男人的那一刻就開始了，有時他甚至會覺得做的過分的那個人是自己。

    為什麽父親不喜歡他變成男孩子呢？男生也好，女生也罷，不都是他的孩子嗎？

    周敏睿收起這些心事，讓自己看起來沒有被他嘲諷的語氣打擊到。

    他很為鎮定地說道：

    “爸，你還記得賈章叔叔嗎？”

    周國恒端著紫砂壺的手明顯抖了一下，裏麵滾燙的茶水都灑出來了一些，幾滴熱水落在他自己的大腿上，但他仿佛沒感覺到燙一樣，隻是慢悠悠地將茶壺放回到八仙桌上，表情和神態仿佛沒事人一樣，悠悠道：

    “記得啊……有些年沒見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周國恒皺著眉頭，努力回憶著：

    “你知道的，我們兩雖然曾經是好兄弟，但後來在生意上理念不合，慢慢關係就淡了……

    這人和人嘛，都這樣。能合得來就聚，合不來就散。”

    周敏睿注意到父親在說話的時候，食指一直忍不住敲著自己膝蓋。

    他在緊張……周敏睿當了司令官這麽多年，此時再去分析父親的反應，簡直輕而易舉。

    但父親的表現越符合他的猜想，他就覺得越難過。

    “哎？孩子，你怎麽突然提起他了？”周國恒好奇地問道。

    周敏睿淡淡地一笑，道：“我最近碰巧遇到他了。”

    當父親的那個一挑眉，也跟著笑道：

    “你是怎麽遇著他的？我都好幾年沒見到他了。你在哪兒見到的？”

    “在販賣梅裏瑞納星人的飛船上。”周敏睿鎮定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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