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沫上次見到吳奶奶還是她大學畢業，她們一家老小全回了老家的那一年暑假。

    四年時間對年輕人來說一晃而過，於老人而言卻是一個又一個的坎，眼看著就變得衰老。

    宋姥姥雖然被宋姥姥夫妻倆精精細細的養著卻也拚不過歲月，幾年來臉上明顯的多了幾道褶子，更何況是日子過得不那麽順心的吳奶奶，可她衰老的速度依舊讓下班回來的宋以沫吃驚。

    精神頭全沒了，人瘦瘦小小的，幹枯得像失了水份沒了生命力的樹。

    下意識的看向吳婷，毫不意外的看到她眼睛紅腫著，明顯是哭過了。

    “以沫回來啦。”

    吳奶奶滿臉笑意的要站起來迎一迎，被宋姥姥硬拉著坐著動不了，“你坐著，咱們家又不是沒規矩了，還用你一個做長輩的去迎她。”

    “就是，您可別讓我姥姥有機會收拾我。”宋以沫忙接話，快走幾步上前，“您什麽時候到的？一路上還好吧？”

    “好好，有人送有人接的，怎麽能不好。”宋以沫在老人心裏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她一輩子都記得婷子出事那一年，婷子她爸說癱了還不如死了的時候，是這姑娘態度強硬的把所有事攬下來，出錢出力的救回來一個健健康康的婷子。

    這是救命之恩，婷子如今能這麽有出息離不開以沫，她家那眼皮子淺的兒子不懂事，她得懂。

    每年拜菩薩時，她總少不了給以沫多燒一柱香，打心眼裏盼著以沫能一切都好。

    和老人說了會話，宋以沫回房換衣服時朝吳婷使了個眼色，吳婷跟了上去。

    門一關上宋以沫迫不及待的問，“怎麽回事？之前回去的時候你就沒看出來不對勁？”

    吳婷本就是拚命忍著淚，被這麽一問眼淚哪裏還止得住，抽抽噎噎的道：“那時候奶奶還好好的，精神狀態根本不是現在這樣子，看起來也健康，到訂婚再回去的時候才發現不對勁，這才多久，要是身體健康怎麽可能驟然有這麽大變化，你說吳誌國他還活著幹什麽，他怎麽不去死！”

    “得盡早去醫院，我一會問問哥是怎麽安排的。”宋以沫皺著眉頭，把所有的可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再一想著吳奶奶那樣子怎麽都沒法往好的方向想。

    吳婷抹了眼淚，從衣櫃裏拿了衣服出來遞給以沫，啞著聲音道：“可能我還得和公司請幾天假。”

    “這個不是問題，這段時間讓吳奶奶住我們這，要是身體沒什麽大問題你就勸著你奶奶留下別回了，在家裏也沒個人照顧，留在這好歹還能和我姥姥說說話，還能每天見著你，老人心情好了身體就好了。”

    吳婷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她也不說謝謝，用力點頭說了聲知道了。

    第二天吳婷就帶著奶奶去了醫院，一番檢查做下來醫生便建議回家，肝癌晚期，老人到了這個年紀治好是不要想了，不過是用點藥，讓她不那麽痛苦。

    雖然一見著人的時候就覺得吳奶奶要不好，可嚴重成這樣卻是沒有料到的。

    吳婷哭得死去活來，她根本無法想像這麽多個****夜夜，奶奶是怎麽一個人在那個屋子裏熬過來的。

    宋以沫摟著她抬頭看向爸爸，“提前把婚禮辦了吧，讓吳奶奶走得安心點。”

    俞輝當然沒有意見，“行，我再去看個日子，盡量一個月內把這婚結了，不過時間太趕有些事就會沒那麽周全，婷子你看……”

    “我不在乎那些，謝謝爸。”

    訂婚後吳婷就改了口，俞輝也一直挺喜歡這姑娘，拍拍她的肩輕聲道：“哭了這一場就別哭了，你笑著你奶奶才能好。”

    “……恩。”

    沒人告訴吳奶奶實話，吳奶奶心裏卻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提出要回老家去，大家都沒同意，最後拿著醫院配的杜冷丁住進了新房裏。

    吳婷就認這麽一個親人，在收拾房子的時候就把她奶奶規劃進去了，東西都是置辦好了的，倒也不費什麽勁。

    這種情況下宋以沫沒再說讓吳奶奶住到自己家裏，她知道吳奶奶不會同意，婷子也不會。

    婚禮定在半個月後，是個挺好的日子，雖然倉促了點卻也沒出什麽紕漏，原本以為會撐不起來的場子最後竟然也超乎預料的撐起來了。

    俞相濡是在國外長大的，在國內基本沒什麽朋友，好在他國外有幾個關係鐵的，都齊齊飛了過來給他當伴郎。

    吳婷這邊老家那邊隻來了不到一桌的人，吳誌國說到做到真沒有出現，好在幾年沒能聚齊的好友這次都聚齊了，左淳不用說，早就休了年假過來幫忙，胡學紅也排除萬難從國外請了假回來，趕巧的苗芷若也沒有出任務。

    放在平時能聚上肯定會好好鬧上一翻，這次卻都笑容勉強，沒有多餘的話，紛紛給了吳婷一個有力的擁抱。

    比較起來反倒是衝著宋以沫來的人要多些，方鎮一家三口來了，苗軍一家子也提前幾天就趕了來，師兄師姐帶來了整個翻譯司的心意，陳芳菲特意從橫店過來，據說連妝都是在路上卸的。

    然後是鄭森林、鄒默、馬博，再之後是宋以沫見過一麵或者連一麵都沒有見過，但身份背景很不一般的一些年輕人，這些基本就是衝著翟慕楊來的。

    居移氣，養移體，今天來的很多人氣度一眼看著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吳婷老家的親戚也不個個都是眼瞎心瞎，哪裏還不知道吳婷今時不同往日，再一想到吳誌國這些年的所做所為紛紛在心裏搖頭，連婚禮都不出現，撕破臉到這個程度以後再想認回去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吳奶奶坐在輪椅上，大熱的天身上也蓋著毛毯，越加顯得隻剩一點點，穿著喜氣的紅衣也掩不住臉上的死灰之氣，所有人都知道吳奶奶撐不了多久了，她自己也知道。

    可她笑得很開心，能在死前看到孫女嫁人，她已經了無遺憾。

    婚後第三天，吳婷和俞相濡帶著吳奶奶回了老家，到家後兩天就安詳的睡了過去，再沒有醒來。

    ps：我寫文經常性偏離大綱，一個不小心就寫到配角身上了，但是我又很喜歡順應心意，所以……見諒見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