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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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到了考鄉試這一天, 準確來說這一天並不是開考第一天, 因為鄉試要求提前一天進入考場,在考棚住一晚之後, 第二天才分發試卷開始考試。

    此時正是盛夏向初秋的過渡,天氣微微轉涼, 但是氣候宜人, 不冷不熱, 可以說在科舉考試中,唯有府試和鄉試是最不用受天氣的罪的。

    一個初春, 一個初秋,不像其他時候的考試, 全在嚴冬,又不能穿棉衣,要防止夾帶,真是受罪得很。

    此次考試潘安頗為忐忑, 這兩年他基本都呆在府學,在家裏的日子很少,但是有潘爺爺在家裏支持他繼續科舉的態度還是很堅決的,再加上他已經拜師,也算有了靠山, 可以說隻要他順利通過層層考試,未來還是可期的。

    越重視就越容易緊張,潘安此刻就是如此,明知道緊張無用, 隻會影響自己的狀態,但還是控製不住去想。

    在他旁邊的三人也沒好到哪裏去,陳貞經過這兩年身形挺拔了不少,如今也是個半大少年郎了,雖說由於麵容精致,身形瘦削顯得特別文弱,但也不至於像幾年前那樣雌雄莫變了。

    隻是如今陳貞嘴唇發紫,潘安離得近了還能聽到他嘴裏噠噠地上牙碰下牙的聲音,拳頭攥得老緊,實在是有些緊張過度了。

    潘安瞬間覺得自己的緊張都不算什麽了,適度的緊張可以讓你更興奮,沒準能發揮更好,但是過度緊張一定是沒好處的。

    於是潘安打趣了陳貞幾句,和幾人閑聊一些,調解了一下氣氛,也讓自己輕鬆了不少。

    鄉試的檢查比之院試更加嚴厲,在眾人麵前寬衣解帶讓人摸來摸去的檢查其實還挺挑戰臉皮厚度的。

    潘安看他少年那少年,和他一般的年紀,此時脫得隻剩下單衣單褲了,滿臉羞得通紅,對著官差極力隱忍自己受辱不憤的態度,但是還是年紀輕,眼神還是透露了很多。

    不過這些官差人家也是秉公辦事,潘安相信他們也不願意看著一堆老爺們在他們麵前脫衣服,還得對他們上下其手,官差們也很無奈啊。

    秉著大家都不容易的想法,潘安就十分配合檢查了,脫衣服一點也不扭捏,他現在一大老爺們,脫衣服讓人看看算什麽,又不是讓他裸奔,更何況也不是全脫,還是留了裏衣的,所以潘安接受良好。

    在從容接受檢查以後,潘安就被領到了自己的考棚,潘安的順序比較靠前,現在正是下午陽光正好的時候,吃完午飯還不到吃晚飯時間,潘安不可能把要看的書帶進考場看,於是就開始了擦擦擦的清潔工作,為了接下來的九天有一個讓他舒服一點的考試環境。

    這一次運氣還好,離臭號比較遠,上次雖說狀態受臭號的影響不大,但是隻要想起挨著廁所心情也會打個折扣,如此這般還覺得好些。

    看看周圍的考生基本在做和他一樣的事情,畢竟考棚一年沒進人了,桌子腳都有蜘蛛網了,被子雖然是新發下來的,但是有一股反潮的味道,好在天氣不冷,晚上披件衣服睡就可以。

    附近沒有熟人,現在這時候還可以互相串一串,走出來交談,剛開始大家都不熟悉都是安安靜靜做清潔工,但這活也幹不了太久,很快就有人忍不住自己在考棚裏呆著,走出來串門聊天了。

    潘安正在他的考棚門口抖摟從床上拿下來的草席,這灰塵大的他都忍不住扭頭。

    咳咳咳,咳咳咳。

    “這位兄台,你先不要甩了。”一個身著藍色衣衫長相憨直的青年人邊咳簌說話邊對著潘安擺手,示意潘安停下。

    看到潘安停手後他就直接拿過這草席,走到過道中間,十分利落地抖了抖,拍了拍,草席上的灰就下去的差不多了。

    把草席又遞給潘安,“兄台看起來年紀不大,可及冠了?”

    潘安看這人倒是熱心又有些自來熟,他接過草席也不和他客氣了,兩人語氣像是熟人一般交談起來,“並未,在下今年十七。”

    自認為長得很顯小的潘安還是頭一次被問有沒有及冠,一般人都是問他到沒到十五。

    兩人互相告知姓名以後聊的還不錯,主要是這人很會找話題,潘安也覺得和他聊天挺有意思。

    潘安從他口中得知,這人叫竇齊,正好比他大十歲,今年二十有七,家裏兒子都五歲了,一說起兒子來他就笑得合不攏嘴。

    兩人聊起天來時間過得就快了,不久就到了晚飯時間,竇齊邀請潘安一起煮東西吃,被潘安婉拒了。

    他自覺手藝還不錯,而且兩人剛剛相識,潘安覺得還是自己搗鼓東西自在。

    他拿出一塊臘肉,把肉切成小塊,再拿出早上在剛買的蔬菜,這會兒還新鮮些,但也放不了幾天,所以他沒帶太多,盡量早早吃完。

    做了一頓香噴噴的臘肉飯,吃的潘安很是滿意,這臘肉他娘醃的十分入味,他一直很愛吃,飽餐一頓溜達溜達就準備好好睡一覺了,養足精神備戰明天的考試。

    潘安看著竇齊吃的也不錯,他和相鄰考棚的一個年紀十八九歲的年輕人一起煮東西吃,幾乎都是肉食,潘安隔著過道都聞到了噴香的氣味,還好他吃飽了,不然都饞得慌。

    天很快就全黑了,大部分人都已經躺上床休息了,隻有一小部分還在那裏搖頭晃腦地背書,潘安覺得這種考試臨時抱佛腳定然沒用,還是養足精神明天再戰吧。

    可惜他這一夜睡得實在不好。

    原因就是對麵考棚的兩人一直在輪流上廁所,後來潘安都能通過腳步聲來判斷誰是誰了。

    竇齊貌似情況還可以,一晚上去了三次,他旁邊考棚那人就不行了,一晚上去了十幾次,人都虛了,後來扶著牆往回走,第二天天剛剛亮就堅持不住放棄了考試,被官差抬出了考場。

    潘安若有所思地抬頭看了一眼看著麵色紅潤健康隻是稍稍有些黑眼圈的竇齊。

    竇齊此時還在和被抬出去的少年揮手告別,一臉堅強隱忍,少年也向他投去鼓勵的眼神,似是希望這位與他同病相憐也吃壞肚子的病友可以堅持下來。

    拍拍睡了一個晚上有些折皺的被子,潘安覺得自己還是有幾分運氣的。

    此時官差和巡考也過來了,卷子已經發到他這裏了,無暇再想些別的,此時就是要一門心思的好好答題。

    雖然昨晚沒有睡好,但是年紀輕輕的偶爾熬夜也影響不了什麽,倒些水在手上,注意著不把水淋到試卷上,他拍了拍臉,集中精神開始審題。

    鄉試一共九天,分三場,一場三天。

    如今就是第一場考試,題目都是有關於四書《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帖經墨義隻占整體百分之十,而且比較刁鑽,大部分的題目是經義題,四書對於潘安來說學的十分紮實了,沒有什麽難度,接下來就是一詩一賦。

    三天做完這些題目是沒有問題,但是要想做的有質量可以脫穎而出還是要花些心思的。

    可能因為隻是第一場的緣故,這一次題目出的中規中矩,沒有院試那麽讓人心驚肉跳。

    潘安覺得這種題目雖然大家都會,但也是這樣才能體現水平,帖經墨義沒什麽發揮餘地,重點就放在經義題上,其次就是詩賦。

    潘安現在作詩的水準相較於院試的時候可以說不能同日而語,這兩年他在作賦上水平是越發精進,他的老師都說他作的賦十分有靈氣。

    至於詩可能是因為作賦水平的提高帶動了起來,也不知怎麽突然就開竅了,雖然比不上他作賦的靈性,但是詩詞還是有了些自己的韻味。

    第一天剛剛開始,潘安覺得自己精氣神正好,先寫了一會兒帖經墨義調整下狀態,就開始構思詩賦。

    這三天潘安答題速度不慢,雖說他十分用心琢磨,對於答案精心檢查修飾了,還是在第三天中午就完成了所有的試題。

    這時候的他也是鬆了一口氣,也沒有立即吃中午飯的打算,他又反複把試卷檢查了幾遍,磨磨蹭蹭地到了下午,已經是申時了。

    潘安把試卷上交以後大大鬆了一口氣,完成了這場考試的三分之一,做點好吃犒勞自己一下。

    這三天由於做題集中的緣故他也沒好好搗鼓過飯食,有時就是把官差送來的飯熱一下吃一點就得了。

    統一發下的飯可沒什麽油水,而且餅太硬了,潘安吃的腮幫子疼。

    他現在身體素質和以前相比是大有不同了,不過也不能虧待自己,你不愛惜自己身體,它也會對不住你的。

    想想開場第一天拉肚子被送走的仁兄,再抬頭看看已經交完試卷,一副輕鬆喜悅模樣在煮東西的竇齊。

    他在這場考試裏要留意的不光是這些青年才俊的才華,還有掩藏在那斯文有禮皮囊下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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