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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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慎言始終怕被顧家人找到,一直低調行事。住了好些日子,村裏人才慢慢知道張莊頭把莊子租給許慎言了,慢慢知道了這是一家沒有大人,一個小孩領著兩小小孩過日子呢。村裏的鄉親善良,平時日遇上許慎言有什麽難辦的事情,都會伸出手來幫襯一二,許慎言也是個伶俐的孩子,知道好來好往,平日裏給東家大媽幾個雞蛋,西家大嬸幾個鴨蛋。一來二去,與各家的關係便也慢慢熟絡了起來。

    一晃眼,很快這一年就過完了。

    南方的春天向來要早些,才過元宵,柳枝兒已早早地冒出了綠梢。

    待得柳條盡數抽綠,齊膝的麥地裏,也長滿了青嫩的野草,嗯,拔了喂豬正好!

    “姑姑,為什麽每天都要拔這麽多草回家?”顧瑉安垮著小臉跟在許慎言身後,看著妹妹容姐兒在許慎言的後背咿咿喔喔。

    “傻安哥兒,當然是喂豬啊!”

    “喂那麽多豬幹什麽?”

    “吃啊,賣錢啊。”許慎言笑道,手中拔草的動作並沒有半刻停歇。“我們安哥兒不是最喜歡吃紅燒肉麽?”

    “我們不是有銀子麽?”顧瑉安不解地問道。

    “銀子用光了可就沒了!”這半年,許慎言已學會怎麽實在的過日子。

    雖說顧老太太給了不少東西,可一來怕花出去多了讓顧家找到蛛絲馬跡,二來覺得這些東西是顧家的,將來是要交還到顧瑉安手中的,花多了可就說不清楚了,因此,除了租莊子所花的五十兩,餘下的全部都藏妥貼了。

    隻是僅靠春心給的那點散錢過日子肯定是不行的,莊子裏各種能收成的東西,許慎言是一樣也不想放過,雞鴨下蛋能吃能賣錢,又不費力,多養些,養豬太累,養兩頭就好。養多了,可吃不消。張莊留下的幾頭豬,李二娃成親宰了一頭,過年宰了一頭,眼看又可以宰賣一頭換些錢,安哥兒也到了該上村塾啟蒙的年紀了。

    “我們安哥長大了,要跟先生學本事,將來好考狀元,沒銀子可不行,所以我們現在要多多存錢將來用!”

    “哦!”顧瑉安似懂非懂地問道:“那姑姑也考狀元麽?”

    “這可不行,姑姑是女的,這考狀元可是男子漢才能做的事,姑姑啊,就等著做狀元姑姑,等我們安哥給我掙誥命!”許慎言邊說邊往麥田草深處抓去。草回大地,連草都是溫熱的!等等,不可能有這麽堅實大塊的草呀,那麽,剛才抓到的溫熱東西是什麽?

    “呀!”突然,許慎言尖叫一聲,嗖一下跳了起來。一甩手,竹筐子連著草朝前麵砸去。

    “啊!”麥田深處,傳來一聲痛呼,伴著虛弱的嗤笑聲。“白癡……”

    “誰?出來!”許慎言一驚,下意識地將顧瑉安掩在了身後。這一片後山,現在都歸她所有,平日裏,根本就不會有人來,怎麽突然有個男的躲在這裏裝神弄鬼。

    然而,除了兩聲沉重的呼吸,卻沒了其他聲音。許慎言悄悄地撿起一塊石子,對著聲音處狠狠砸了過去,色荏內厲地喝道:“裝神弄鬼,別怪我不客氣!”

    麥田深處,傳來哼哼兩聲悶呼,再也沒了聲息。許慎言的心跳得更加厲害。約是被緊張的氣氛感染,連背上的容姐兒都不吱聲了,睜著小鹿般的眼睛四下看著。

    四下寂靜一片。

    “到底是誰,出來!”許慎言緊緊捏著顧瑉安的小手。

    “姑姑,會不會被你給砸死了?”顧瑉安從許慎言身後探出頭來,伸頸朝前麵望去,隻看見一片蔥綠的麥苗。

    “不能吧?”許慎言心中一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剛才那塊石頭比自己的掌心還要小些呢。

    “姑姑,要不要去看看?”顧瑉安好奇地想過去,卻又不敢。

    許慎言糾結了半天,終於決定過去看個究竟。不去看,萬一自己剛才誤傷了好人,害了人命可就不好了,如果是壞人——就她和顧瑉安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家也沒必要裝神弄鬼吧?不過,還是細細地交代顧瑉安,萬一遇上壞人又當如何。“安哥兒,如果是壞人,你趕緊跑,去找二娃叔叔。”

    顧瑉安撲閃著眼睛,用力地點了點頭。

    二人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許慎言輕輕地拔開麥苗,隻見麥苗深處,躺著一個深身是傷的少年,臉上滿是疙瘩和草屑。

    “你誰呀?怎麽會在我家麥地裏?”許慎言見這人傷重不能動彈,膽子又大了些。

    “白癡!”少年極瘦,幾乎是皮包骨頭,極為虛弱的模樣,卻極具防備倨傲之態。少年睥了許慎言一眼,眸光一閃,頗有幾分驚喜之色,卻極快地隱了去,隻是倨傲地別過臉,嘀咕道:“哪有侄子給姑姑掙誥命的!”

    許慎言立時腦門黑線,很想說句,到底是誰白癡啊,命都快沒了,還在糾結別人哄孩子的話是否正確!

    “你到底是誰啊?怎麽會受傷的,怎麽會在我家地裏?”許慎言又問道,少年還是不理,許慎言不由有人惱了,上前一步,輕輕地踢了踢那人的腿,道:“你可別賴在我家地裏,萬一有個好歹,我還得背你的人命官司!”

    那少年腿上吃痛,悶哼一聲,卻應不出話來。以劍柱地,掙紮著想爬起來,才將將起身,又重重地摔了下去,抽搐了兩下,竟是暈了過去。

    “喂喂,你別死啊,你死了,我們怎麽辦呀!”許慎言急了,她好容易帶著顧瑉安兄妹逃出顧家,別又攤上人命進去了。

    可癱軟在地的少年,再也沒有了動靜。許慎言壯著膽子,將手在少年鼻前探了探。還好,還好,還有氣呢!許慎言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氣。

    “姑姑,怎麽辦?”顧瑉安指指地上躺著的少年,眼睛眨呀眨。

    “是啊,怎麽辦呢?”許慎言呢喃道,她能說她很想拉著顧瑉安一走了之麽?可是,往後呢?萬一這人真死了,還不得累到他們身上?

    “姑姑,祖母說,救人一命,造,造什麽什麽圖的。”顧瑉安看著那個狼狽的少年,突然心生不忍。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顧老太太自從顧三爺病後,一心向佛,行善積德,對顧瑉安的影響頗大。可是,就是那樣慈善的一個老太太,最後也是難道他人毒手。許慎言憐惜地看著顧瑉安,心中頗為感慨。“好吧,我們看看,能不能救他吧!”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總不能把這人丟在這野外喂山獸吧?可是,就自己和安哥兒兩,怎麽把這人弄回去?回去叫人?可這人混身是傷,怎麽跟人解釋得清楚?

    “喂,你醒醒,你這樣,我們搬不動你啊!”許慎言苦惱道,少年卻扔是沒有半點動靜。

    沒辦法,許慎言隻好揪起那人的胳膊,使勁地往家裏拖。所幸這一路全是下坡,少年又是消瘦,份量較常人要輕得多。許慎言拖著人,顧瑉安拖著劍,三步一歇的,竟也被她和顧瑉安二人將人拖回了家中。

    一進屋,將容姐兒放在了床上,整個人便如散架一般,癱倒在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