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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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石之後,果然是一汪霧氣嫋娜的溫泉。泉眼北側,山石叢生,襯得溫泉不過丈許見方,略顯小了些。

    許慎言欣喜地掬了一捧水,恨不得整個人泡了進去。左右此處也不會有他人不是?

    許慎言按耐不住心頭的雀躍,索性脫了鞋襪,將雙足浸入泉中,泉水的暖意瞬間自雙足傳至周身,將渾身的疲憊和酸痛都消了去,頓覺輕鬆。

    若不是天色已晚,家裏還有一個傷患兩個娃兒,許慎言都舍不得回家。

    果然,剛到莊子門口,就看見顧瑉安在那裏焦急地探頭。

    “姑姑,你終於回來了!”顧瑉安嘟著嘴,道:“我餓了!”

    許慎言知道,顧瑉安從村塾跑出來,一路跟蹤她上白雲山,卻是連午飯都不曾用過。“安哥兒對不起,姑姑這就去給你做好吃的。”

    “多大的人了,還玩得一身泥巴!”進穿堂的時候,院中端坐著逗容姐兒的阿麥,抬眼瞧了許慎言一眼,鄙視道。

    許慎言聽了,隻覺得十指抽抽,一陣鑽心的疼,頓時覺得委曲萬分,正欲反唇相譏回去,卻瞧見阿麥那張越發蒼白,一片死灰之氣的臉,扁扁嘴,低頭就往廚房走去。

    用過晚膳,安置了顧氏兄妹。許慎言開始按照白茲所交代的方法,煎製草藥。足足煎了一個時辰,半刻不敢鬆懈,待到藥汁起絲,這才端了去阿麥房間。

    此時,夜色早已如墨。唯有阿麥的房內照例亮著昏黃的燭火。許慎言望著門縫裏透出微弱的燈光,默默地想起,好像從阿麥醒來之後,每每夜晚,總是整宿地亮著燭火。阿麥是在害怕什麽嗎?是不是跟他的傷有關?

    許慎言一邊想著,一邊扣門。“阿麥,睡了沒有?”

    房內,一片寂靜,隻是間或傳來幾聲阿麥若有若無的"shen yin"。

    許慎言頓了頓,便推門進去。

    微弱地燭火在房子中央跳躍,能照亮的地方極其有限,許慎言反而看不清楚後麵床上躺著的阿麥,隻覺得有個身影在輾轉反側。

    許慎言將藥碗放在了桌上,急步走向阿麥。就著昏黃的燭光近看,隻見阿麥雙目緊閉,額頭冒著一顆顆汗珠子,口中喃喃有語,不知道講些什麽。許慎言心中咯噔一下,別是發燒了吧?小心地將手在阿麥額頭輕輕一探,一股滾燙幾乎灼燒到她。

    許慎言頓時急了。

    “阿麥,你醒醒!”許慎言輕輕地推了推阿麥,阿麥哼哼兩聲,卻仍是沒有動靜。

    許慎言腦海中隱約浮起,好似曾經有人說過,傷患發傷,可用溫水退燒的。許慎言斂著眉,是在哪裏的聽說的?又是聽何人說的?爹爹?娘親?好像都不是,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人曾經說過的。也罷,不管如何,先試試再說,權當死馬當作活馬醫得了。

    許慎言略略定神,跑去廚房燒了一壹水過來,找了一塊帕子,仔仔細細地將阿麥的額頭,身上擦拭了幾遍。些許當真是起了作用,慢慢地,阿麥漸漸地平複了下來。卻仍是沒有醒來,許慎言又怕藥涼,隻好把藥溫在熱水裏,自己便在一旁守著,想待阿麥醒來,好教他將藥吃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許慎言等得實在瞌睡,不由就打了個盹。還是阿麥口渴起來喝水吵醒了她。“你怎麽在這裏?”

    阿麥的聲音帶著幾分懷疑的冷意。

    許慎言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道:“你醒啦?你剛才發燒了。”

    阿麥聞言,身子一僵,抿著嘴,沒有說話。

    許慎言並沒有發覺他的異樣,笑道:“你醒了就好,我煎了藥,你趕緊喝了!”

    “藥?”阿麥狐疑道。

    “對啊,我今天上白雲山給你求的治傷藥!煎了足足兩個時辰!”許慎言將藥端來,遞到阿麥跟前,道:“趕緊趁熱喝了,都快要涼了!”

    阿麥木然地接過藥碗,遲疑地問道:“白雲山?”

    “是啊,就是東邊的那座山,翻過去就是東海了呢!”許慎言應道。

    “你如何知道這白雲山?”

    “我聽村裏人說的,就想著去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給我求著藥了。”許慎言說著,語氣不免多了幾分得意。卻見阿麥捧著個碗半天看著她,半天沒有動靜。“你怎麽不喝啊?”

    阿麥隻見許慎言下巴略抬地盯著她,那雙明亮的眸子是微光下翼翼生輝,隻是,那原本溫暖的眼眸,瞬間多了幾分涼意,斂著眉,道。“是怕我下毒麽?”言罷,拉過阿麥手中的碗,就著喝了一大口。挑釁般地衝阿麥一笑,那架勢,好像他不喝,便要與他幹架一般。

    阿麥僵了一僵,一咬牙,仰頭一口將藥喝了個低朝天。

    然而,許慎言卻依舊繃著個小臉,一臉不高興地走出了房間。阿麥在身後,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出聲。這小丫頭,終究是惱了吧,也是,好心被當作驢肝肺,換誰都會惱了吧?

    許慎言當真是惱了的。沒想到自己這一番辛苦,卻被人當作不懷好意,想想都倍覺得委曲。

    “臭阿麥,死阿麥,若不是怕你死在我這給我惹事,我才不會管你的死活!等你傷一好,立馬給我滾蛋!”許慎言憤憤地躺到床上,翻來覆去的還是意難平。竟是清醒無比,再也睡不著了,眼睜睜地躺著,真到外頭打更的敲了四下,這才開始迷糊起來。

    “哐當!”就正許慎言將睡要睡之時,一聲巨響從外麵傳來,生生驅走了她的睡意。許慎言側耳聽了聽,那動靜沒有靜止,反倒有越來越強之勢,聽這方向,竟是阿麥那邊傳來的。

    是出什麽事了麽?許慎言心中一驚。披衣而起,眨眼間就出了屋外。果然,那翻箱倒櫃的聲音確實是從阿麥的房中傳出來的。

    這是怎麽了?有人要殺阿麥麽?但聽起來又不像是打鬥的聲間。許慎言悄悄地上前,從門縫裏往裏看去,隻見阿麥蜷縮著身子,手腳掙紮,所到之處,便一片狼籍。

    許慎言慌得不行,急忙衝了進去。“阿麥,你怎麽了,阿麥。”

    阿麥仍是掙紮著,十指無意識地到處抓撓,無比痛苦的樣子,許慎言慌得幾乎要哭出來。急忙上前抱住阿麥,試圖讓他平靜下來,道:“阿麥,你是怎麽了?阿麥,你別嚇我!”

    豈料,阿麥一聽她的聲音,嗖的抬起來,咬著牙,雙目赤紅,滿臉痛苦難忍之色,讓他削瘦的臉龐扭曲不已,加上那滿臉的痘痘,顯得異常猙獰。“你害我!”

    阿麥一聲壓抑著巨大痛若的嘶吼,伸手一把鉗住許慎言的脖了。“你竟敢害我!”

    “咳,咳,我,我沒有!”許慎言頓時覺得窒息,不停地拍打著阿麥的手。“放,放開我!阿麥,你放開我。”

    阿麥卻已痛苦得說不出話來,隻是憑借最初的直覺,想發泄他的苦痛,他死死地掐著許慎言。

    許慎言漲紅了臉,漸漸地無力掙紮,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她想,她要死了,大概就要這樣死在阿麥的手裏了。她要死了,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再見爹娘和哥哥了。

    她死了,倒也就罷了,爹娘總有哥哥孝順膝下。可是,她死了,安哥兒和容姐兒怎麽辦?早知道,就讓阿麥死在麥地裏,不要救他好了。沒想到,居然救回的是一頭白眼狼,不但害了自己,更是害了安哥兒和容姐兒。自己怎麽有麵目去見顧老太太?

    許慎言被絕望包裹得緊緊的,呼息越發微弱,雙手漸漸地垂了下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