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了顧琬容的清韻閣，又去顧瑉安的致遠閣，眼瞧著天色漸晚。顧琬容仍是東拉西扯的不肯讓許慎言走。許慎言打小瞧著她長大，哪裏不知曉她那點小心思，不由失笑道：“容兒，你往後在這裏長住，姑姑可以隨時過來，不急在這一時的。”

    顧琬容瞧著實在留不住許慎言，小嘴一扁，眼圈都紅了。顧瑉安抿著嘴，緊緊握住妹妹的手，默默地看著許慎言告辭離去。

    從餘家出來，天色已經略有些晚了。馬車從前門大街拐進安康巷的時候，迎麵駛來一駕華蓋大車，青鸞錦紋，很是貴氣，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貴人出行。

    許慎言讓車夫往邊上避了一避。待那大車過了之後，這才繼續往前走。

    回到家中，才知道汝寧公主要辦花會，親自來家裏下貼子。

    柳氏接了貼子，也甚覺意外。在這京城，哪怕她的夫君是新科狀元，卻不過是翰林一個小小的七品編修，根本不夠看的。小姑子的身份在那擺著，她怎麽都沒想到汝寧公主會給她發貼子。

    許慎言是不想去的。

    然而，在柳氏看來，卻是非去不可。一來如若不去，落了汝寧公主的麵子，得罪了公主反而不美，二來，以後許慎行在京為官，她少不得要出去和那些官太太們打交道，這次參加花會的，更是勳貴世家，卻是個很好的結交機會。三來，雖說許慎言小時候為了許慎行賣身作了衝喜媳婦，可是沒有成親，顧三爺就去了，至今還是個黃花閨女，許家沒有攀附權貴的心思，但是柳氏卻是打從心底希望這個對自己丈夫有大恩的小姑子，後半輩子能過得幸福順遂。因此，柳氏自然不願舍棄這般大好的機會。

    許慎言拗不過嫂子說她是許家唯一的姑娘，代表的是許家，公主娘娘都下貼子的，不去就是得罪人的。隻好應下了。

    汝寧公主花會設在公主別院，這一處，還是當初汝寧公主大婚時，先太子替她向皇上求取來的。

    所有的皇子皇女中，汝寧公主與先太子的關係最為要好。先太子被廢後，汝寧公主還長跪宮門為先太子喊冤叫屈。後來，先太子自刎，汝寧公主便閉門不出，鮮少出現在世人眼中。

    此次花會，說白了，還是為了給項辰接風洗塵，順便相看妻子人選。所以，但凡京城大小勳貴清流，隻要家中有適齡未婚女子的，汝寧公主全都送了貼子。

    許慎行作為士林新貴，又因認回了失散多年的妹妹，雖說許慎言流落民間，名聲不大好，項辰的妻子人選斷不會是她，但若不送貼子，卻也是得罪人的。思量再三，汝寧公主還是給許家送了貼子，就當給項辰套個交情也是好的。

    待得花會這一天，柳氏早早地起來，張羅著給許慎言裝扮，很是費了一番心思。

    滿頭青絲分股，用玉簪子斜斜一綰，結鬟於頂，再自然垂下，並束結髾尾，垂於肩上，卻是那未出室少女常用的發式——垂鬟分髾燕尾髻。再配上一襲粉綠的長裙，廣袖飛揚，碧玉扣金的臂環與頭上的碧玉簪子遙相呼應，卻是一副頂好的清秀佳人模樣。

    而柳氏自己卻是梳了個中規中矩的圓螺髻，雖也是端莊大方，看上去卻比許慎言要老成的多。

    “嫂子！”許慎言哪有不明白柳氏的心思，不由眼眶有些濕潤，柳氏，明明比她還要小上兩歲！

    柳氏拍了拍許慎言的手背，微微一笑，挽了許慎言出了門。

    到得汝寧公主的別院門前，早已車水馬龍，馬車擁堵了一路，再難前進半分。柳氏和許慎言唯有下得車來。

    這一日，來的多數都是京中權閥勳貴，皇親國戚，像柳氏這樣的寒門清流畢竟是少數。姑嫂二人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姑姑！”將將行到別院門口，便聽得一聲驚喜的聲音，卻是顧琬容。一身粉裝的顧琬容，數日不見，此時瞧見了許慎言，頓時猶如脫疆的野馬，直直地飛撲了過來。

    顧瑉安跟在後頭，無奈地皺皺眉，嚷著讓顧琬容注意體統，然而，自己卻亦是如妹妹一般嘴角飛揚，雙眸放光。

    餘老夫人隻是跟在後頭，寵溺的笑。

    雙方見禮之後，便結伴進了別院。

    餘至忠雖然如今無官無職，且被勒令無召不得出京。然餘至忠為先太子太傅，與汝寧公主向來親近，之前剛剛返京，汝寧公主便派了管事婆子去看望餘老夫人。此次亦在應邀之列。

    餘至忠因為先太子，子亡女喪，隻留下白發二老，若無顧瑉安兄妹二人，隻怕二人連活下去的力氣都無。

    一行人一進別院，便有汝寧公主的貼身嬤嬤前來迎接，顧瑉安被引去前廳，餘下許慎言等人由嬤嬤親自引至花廳。

    花廳中，已然坐滿了各名門閨秀，世家宗婦，顯得涇渭分明，成婚的婦人一簇，未婚的閨閣少女便又是一處。個個珠環玉繞，皆是矜貴雍容。相比之下，許慎言等人便顯得素寒了些。不過在座的，都是有些眼色的，瞧著汝寧公主的貼身嬤嬤親自迎接陪同，顯然是主家重視的貴客，等閑也不敢輕瞧了去。雖說有些許人心中鄙夷，但麵上卻絕不顯露分毫來打主人家的臉麵。

    “公主說了，莫要拘謹了小輩，後邊水榭備了茶水點心，姑娘們不想拘在屋中的，盡可前去。”老嬤嬤話音才落，不少閨秀們的眸光便亮了一亮。今兒汝寧公主的花會，大家都心知肚明，說白了，不就為了大將軍王的親事。雖說大將軍王不得聖寵，但到底是皇室子弟，且又僅憑自己，屢立軍功，還是受不少人家中意的。少不得便有多半的姑娘在長輩的暗示下，相攜去了水榭。

    餘老夫人畢竟早年曾在京中各高門世家走動的，在場多數也都相熟。隻是家門巨變，也沒有多少心思去應酬旁人，隻是引著許慎言等人，認識了幾位交情好的。

    幾經下來，顧琬容便有些坐不住了。

    “姑姑，咱們也去外邊玩會，好不好？”顧琬容悄悄扯了扯許慎言的衣袖。她自小在鄉間自由慣了，實在不習慣這樣拘謹的場合。

    許慎言這個年紀，與那些將將及笄的少女一起顯得太老，與這些世家宗婦一起，卻又是未婚，這樣的場合，卻最是尷尬。想了想，便隨了顧琬容的意，也出了花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