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甩開靜雲的胳膊哭了起來。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麽要哭。我並不是因為嫉妒，我隻是因為傷心。我自己都不知道這種傷心是從哪裏來的。

    “別這樣莫離，你太任性了！”靜雲過來拉我，我還在掙紮著甩開他。

    “別這樣莫離！”他還是控製住我，不讓我亂抓亂喊，把我按在他的胳膊彎裏。

    “別哭了，你把我的心都哭碎了！”他輕輕為我擦眼淚，可是那裏已經像泉水一樣，擦去一層，又泛出一層。

    “別哭了啊，我答應你。”他輕輕說。

    “你盟誓！”

    “我答應莫離：此生我隻會和我的莫離在一起！請她放心！”

    我抓住了他的手。他握著我的手，說：“一個莫離就夠了！夠我煩的了！”

    我受傷的心這才得到了一點點撫慰，激動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可是悲傷還在堵塞著我的喉嚨，我有點哽咽，還在大口大口喘氣。

    “再哭眼睛要壞掉了。你怎麽這麽任性呢？我已經說過這雙攝人魂魄的眼睛是屬於我的，還有這個尖刻得從不饒人的嘴巴。我天生是被你控製的。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的快樂和憂傷都掌握在一個女子的手裏，她隨意操控，我隻能被動地任她宰割。唉，我真是沒用！我怎麽會這麽愛你！”

    他又開始吻我。我有點任性地故意反抗，但是被他控製得緊緊的。他一邊吻著一邊說：“你是我的莫離，分離真是令人痛苦。莫離，我好喜歡你！”

    我刹那間想起那個可怕的木芙蓉的花園，想起那陰冷的眼光和可怕的強吻。我開始拚命地掙紮，我開始亂叫，嚇得靜雲緊緊把我拉住。

    “你怎麽了莫離！”他擔憂地問我。

    “靜雲我好害怕！我不要失去你！”我哭喊起來。

    靜雲輕輕拍著我的後背，

    “別這樣。原諒我，我不得不顧及一些庠序的規定。再等一下好不好？我不會離開你的！不要這樣胡思亂想。你不知道你離開的日子我心裏有多難受。我一個人在這裏走了一回又一回，我每天都在想你，想著哪怕有你一塊小東西陪著我都行。可是至今你沒有送過我一件小禮物。我注意到你身上的飾品很少，你似乎不太喜歡這些東西。”

    我是很少佩戴飾品，除了偶爾新鮮會在手上帶一個珠玉串子，瑪瑙珠子，有時候也容易就丟了。我的貼心的內裳裏麵倒是有一顆寶綠色的吊墜，那是母親出嫁時候外祖母送的，它一直就在我身上佩戴著。除此之外我什麽都沒有。

    靜雲想起了什麽，從他衣服裏麵取出一個東西，放在我眼前讓我看。我看了一眼，是一塊瑩白潤滑的美玉。

    我不得不擦擦眼淚重新看。因為哭得厲害我現在的眼睛有些紅腫了。靜雲歎了口氣，幫我擦一下，我這才看出裏麵有綠色的雲紋狀東西，玉質極細膩，如羊脂般潤滑。

    更奇妙的是：有一層白氣一樣的東西若有若無圍繞在玉的周圍，就好像月光的周圍總是有一重若隱若現的白氣一樣。飄乎，散乎，彌乎，漫乎。好漂亮的一塊美玉啊！我很高興看了又看。

    “喜歡嗎？”他問。

    “喜歡。”

    “我送給你，好嗎？”靜雲說。

    我有點猶豫。雖然我喜歡，但是我也知道這不是一塊平常的玉，一定價值昂貴。

    “這個是你隨身佩戴的，送給我不好吧。”

    “正是因為隨身的才要送給你！算我的聘禮，行不？”

    他說的禮，就是納采禮。可是納采禮是通過媒人送的，私自贈送的叫做“私禮”，也就是“私定終身”的意思。

    我反應過來立馬說：“不行。”

    “幹嘛呀。”他笑道，“‘氓之蚩蚩，抱布貿絲？’難道你把我當負心漢？為什麽不行？”

    我把那塊美玉輕輕貼在臉頰上。溫潤的，滑滑的，那樣可人。這是靜雲給我的心。他從他貼身的衣裳裏取出來給我的。我似乎得到了一種承諾，心裏不那麽空了。

    “不行就是不行！”我說。我依偎在他懷抱裏，聽著風聲從我們耳鬢邊呼呼而過。

    這時候的風聲，已經不是夏天柔美溫煦的風聲了。秋天慢慢加深，竹葉逐漸衰老，竹園裏麵的風聲也變得有些蒼涼的寒意。我祈禱上天給我祥瑞，把我最愛的靜雲賜給我。我的一生都會因為這份愛而變得生動而富足。

    回到虛宇城的寂寞和偏僻似乎不是壞事，這裏熟悉的風物和人喚起了我過去安穩日子的身影，我的靈魂開始漸漸安寧。

    那段夏宇國王宮裏麵的恐怖記憶漸漸開始遠離。剛開始我一直擔心世子大人有一天會突然出現在我身邊，這種擔心使我疑神疑鬼，有時候看到陌生人就覺得他是世子大人派來的。

    可是過了一個月，並沒有什麽異常。我緊緊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世子大人也許早就把我忘掉了。他是那麽凶狠暴戾而缺少耐心的人，身邊也從不會缺少美麗的女子。他準是一時新鮮要得到我，等到我從他眼前消失，他就再也想不起來我是誰了。

    想到這裏，我的生活慢慢回到了以前。我不再對生活前景充滿憂懼，反而開始一種新的憂傷。三年的庠序生活就要結束了。隨著這個歡樂又悲傷的日子的一天天臨近，一些和我同樣摧肝斷腸的悲情故事開始在我身邊上演。

    當時我的心完完全全被學諭大人控製，我沒有過多的心情去觀察別人，甚至沒有過多去體諒昔悅姐姐的心情。但是在逐漸走向結束和分離的日子，即使是非常善於隱藏憂傷的昔悅姐姐，她的濃重的憂傷也藏匿不住了。

    我相信她愛上了昱離，就像昱離發瘋了一般愛她一樣。他們就像另一對學諭大人和我，彼此都把彼此當成是生命的意義。

    可是，我和學諭大人是盼著庠序結束好開始我們的生活的，他們卻似乎在畏懼著什麽。似乎即將到來的庠序典禮的結束，就會宣告他們從此的分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