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說道：

    “霍國國君原本得位不正。誅殺世子謀得王位。天子不能節製，所以才會如此妄為。朕這一次討伐它，也算是為太夫人母家謀個公道。”

    看著我傻乎乎的樣子，昭明說道：“王後還要養養精神。這一次損耗太大，眼睛裏麵還有血絲。下午繼續休息一下。”

    我說道：“陛下以為養豬呢。放在關雎宮裏吃吃睡睡？”

    昭明笑道：

    “說話可真夠粗俗的。像是王後說的嗎？養豬還省點心。有這麽費勁的豬嗎？一不留神就脫了鏈子逃跑了，幾匹快馬都追不上！”

    我哈哈大笑，用手抓他，說道：“陛下也好不到哪裏去？”

    昭明緊抓住我的手不放。我說道：“陛下那麽看重禮法嗎？”

    “愚蠢的王後啊！禮法是周室王室的根基，是分封製度的基礎。當年武王伐紂得了天下，將天下之土分封數百國。肅裕氏的子弟，王室的功臣，包括堯帝、舜帝、禹帝、商遺留的後代，都得以分封。大家共享天下，共遵禮法，君臣有序，才有了至今數百年的穩固江山。禮法如果隨意僭越崩壞，天下根基就會動搖，秩序就會紊亂，王道不興。朕怎麽能不看重禮法呢？”昭明對我說道。

    “可是，”我有點難過地說，“按照禮法，天子要臨幸很多的宮妃，不能一直呆在關雎宮啊！”

    “這種禮法不關天下大事。後宮之事，諸侯早就不遵了。難道要我一個人去遵守嗎？幽王寵褒姒，三月不離其宮室。難道不準我住在莫離的關雎宮嗎？”昭明笑道，“又在動什麽心眼？”

    “沒有。臣婢希望陛下時時刻刻守著臣婢，一會兒都不分開。”我說。

    昭明有點憂傷地看著我。“如果我們有一天分開呢？”他問我。

    “陛下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有點愣住了。

    “沒什麽。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得不分開，你會怎麽辦？”他問我。

    “陛下嫌棄臣婢了嗎？”我問他。

    “不會的。莫離。”他握著我的手，“回答我的話。如果有別的力量迫使我們分開……”

    “臣婢殺了他！”我說。

    昭明看看我，“你殺不了！那種力量很強大。能夠迫使我們分開的力量，一定比天子的力量還要大。也許是上天，也許是別的什麽殘酷又強大的東西！”

    “抱著臣婢，陛下！”我說，“臣婢不想跟陛下分開！”

    “我是說如果，如果不得不呢？”昭明過來抱著我，不讓我害怕。

    “臣婢就這樣，死在陛下的懷裏。”我說。

    昭明的手在我的背上輕輕地摩動。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我這樣的問題。我一直有一種感覺，覺得他十分擔心失去我的樣子。丘壑裏麵那一次訣別，對他的傷害太大了。他好像總有一種這樣的擔心。

    “臣婢不會離開陛下的，除非死了！就是死了也在死在陛下的懷抱裏。”這是我對他的回答。我想讓他放心。

    回答我的是他的悠長的沉默。他午飯也不吃了，那樣抱著我，也不說話，也不肯放手。

    “臣婢已經是陛下的人了。陛下為什麽還有這樣的擔心？是不是因為上次丘壑裏麵的訣別，給陛下留下了太大的傷痕？”我問他。

    昭明說道：

    “那一次訣別，讓我痛不欲生。我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被奪走卻無可奈何。六年的時間裏，我隻能一個人守著無邊的孤寂思念著她。那時候，我無能為力！就算是太子，就算是天子，有些事情也會無能為力！人勝不了天命！襄王頂天立地的人，他成就了那樣的霸業，他又能怎樣？他也勝不了天命！他眼睜睜看著霸業在一夜間傾頹，他也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離開他。他能怎麽樣？”

    “陛下幹嘛說這樣的話？臣婢不想提襄王。臣婢好煩他！”我說。

    “好煩他？快馬加鞭不顧性命去阻止他？莫離，你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你還愛著他！”昭明說道。

    “沒有。”我斬釘截鐵說道，“沒有愛了！臣婢一點都不愛他了。臣婢感覺得到！陛下沒有看見他在我麵前殺人的樣子！他像是一個野獸，有一天也會撲過來，把他的刀劍刺到我的身上。”

    昭明笑了笑。

    過了幾天，我的精神看上去恢複得好多了。這時候天氣越發開始熱了。我的關雎宮裏麵種植的各種花卉，都豔麗妖冶得如同爭寵的妃嬪們。可惜昭明不好色，他是一個鍾情不二的人。他每天從這些花卉旁邊經過，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也許我和昭明是前生的緣分。他就是喜歡我。不管我任性，不懂禮，甚至有時候粗鄙不堪，笨拙得不行，在他眼裏都是好的。

    對於一雙充滿愛和柔情的眼睛，他隻能看到我的聰慧、率真和可愛。就是偶爾他生氣對我發個脾氣，化解的辦法也簡單得不行。認個錯，叫他一聲，或者求個情，輕而易舉就被他原諒了。

    這一天半晌，我還在關雎宮裏麵看花。玉琮過來傳話，讓我到太和殿裏麵去。昭明在招待諸侯，讓我也過去。

    我問他：“招待哪位諸侯？襄王嗎？”

    其他的諸侯用不著我去。要麽是公孫茂那個可笑的附庸風雅的人來了，要麽就是襄王。公孫茂不可能，就是襄王來了。

    “王後娘娘，是襄王和明信侯都在。陛下讓娘娘也過去。”玉琮說道。

    想必還是為了刺殺襄王的事情。雖然襄王原諒了，明信侯也用“誤傷”遮掩了，但是這件事情最終還是要放在桌案上麵，認真發落一下才算了結。

    我心裏沉甸甸的，不敢不從，跟著玉琮就去了。

    我走進去，看見襄王、明信侯的臉色都十分嚴肅又沉重。我嚇得心都縮起來了。還是昭明的臉色好看些，我坐在他身邊，低著頭不敢說話。

    昭明問道：

    “王後！現在都在這裏了，你可以說實話了！那一****帶著你去給襄王餞行，一切都很正常。到了回來的路上，你突然坐臥不安，翻來覆去，然後找個借口脫身就走，快馬加鞭去阻止襄王。為什麽？你是得了什麽消息？還是知道了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