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茂是蠻夷之人，輕浮躁動，說話全無避諱。而且蠻夷人性子直接，心裏有話嘴裏就說，也不隱匿，也不知偽飾。這點性子雖然可笑，可是也感覺可愛。

    我笑了笑。公孫茂見我笑，他更得意，以為我聽了他的話欣欣自喜呢。

    這時候，襄王不知道從哪裏走過來，對我說道：“王後娘娘，臣有事要回稟。”說著就把我往他的位置這邊帶。我一看，明信侯在那裏坐著偷偷笑。

    襄王說道：“你跟他一個蠻夷小人有什麽可說的？有說有笑，不嫌失了身份？”

    我說道：“臣婢和誰說笑，陛下居上也不曾說什麽，關王爺什麽事？”

    明信侯搭話說：

    “王爺有事情給娘娘回稟。前番娘娘開恩給陛下進言，將杞國、邢國兩國搬移出去，使夏宇國能夠合土為一，大為便利。王爺不敢食言，將這片土地劃分六個洲邑，歸在世子名下。文書、契約、印璽都已經做好，隻因為王後娘娘將世子托付給臣，所以暫且由臣來保管。特地回稟娘娘一聲。”

    話剛說完，公孫茂又端了酒樽過來，給襄王進酒。襄王素來不喜歡公孫茂，隻是出於禮儀喝了一杯。

    公孫茂開口說道：

    “王爺！敝國有神山名喚靈山，古書紀雲：巫鹹、巫即、巫羅等十巫在靈山上升降，得不死之藥，正是此物。這種東西感太陽之氣，而為眾石之首，服用之後可以通神明，得長生不死。”

    公孫茂說著，命人取出一盒紅色丹砂來。對襄王說道：

    “王爺可聽說兀竺國仙人之事？就是用此丹砂靈藥煉製仙藥，服之而成仙的。這次來臣給陛下進獻一些，還特地給王爺進獻。王爺有生鐵冶煉之術，何不和敝國交換一些，各自都有便利。”

    襄王似乎對他的不死之藥產生了興趣，看了看那紅色丹砂，命人收下，請公孫茂坐下。

    我聽他們說話，就離開那裏，回到昭明身邊。令我感到詫異的是：這個公孫茂好不奇怪？他和襄王素來不和，各不相能。如今卻坐在襄王的席位旁邊，一邊飲酒，一邊說話，說得津津有味。說到最後，兩個人竟然觥籌交錯起來，還不時把眼光瞟到我這裏。

    這時候明信侯過來敬酒。昭明和他說了幾句話。我悄悄問他：“王爺和公孫茂素來不合，兩個人說什麽呢？”

    明信侯笑道：

    “公孫茂誇下海口。他說，九招九策自然可以讓夏宇國富國強兵。可是他知道王爺之心還在王後，他有三招可以讓王爺重新奪回王後。王爺喜歡聽，所以就問他哪三招可行。”

    我說道：

    “侯爺也是不正經。雖說是為了提點王爺，可是卻用臣婢來誘惑，這豈不是縱了王爺的心？如今夏宇國蒸蒸日上，自然是欣喜之事。可是王爺如果此心不死，臣婢唯恐他日會惹出禍來。”

    明信侯說：“臣為王爺之臣，蒙王爺厚恩。臣隻能盡忠於王爺，恐怕也顧不得王後。”

    我問他：“公孫茂出了哪些損招？他要讓王爺做什麽？”

    明信侯笑道：“臣也不知道。”

    朝會散過，昭明還要款待一些親貴諸侯，襄王也在內。我在宮裏看到他，將他攔住問他：“公孫茂給你出什麽餿主意？他是個反複小人，王爺不要聽他！”

    襄王斜著眼睛說道：

    “這個跟王後娘娘有什麽關係？臣聽不聽公孫茂，王後娘娘要幹涉嗎？你心裏不是隻有昭明嗎？管我做什麽？”

    “王爺，你到底想做什麽？臣婢隻是希望你清醒一些，不要做出衝動的事情！更不要被人利用！”我懇求他說。

    “你給我滾遠點！”他不客氣說了一句。

    我攔在他麵前沒有動，苦口婆心勸他說：“王爺！王爺您到底想做什麽？”

    “把你從昭明身邊奪回來。”他在我耳邊低聲說。

    “王爺，您清醒一下！不要上人家的當！”我竭力想讓他明白這一點。

    “女人變心的時候真快！也真是堅硬如鐵。你本來就是我的王後！昭明能奪走，我也能奪回來。你以為我會心甘情願把王後讓出來嗎？”襄王冷眼說道。

    “王爺你醒一醒！臣婢不是你的疆土，今天送出去明天收回來！臣婢已經跟了陛下了！王爺，您清醒一點吧。”我哀求他說。

    “如果不是在宮廷裏，當著女禦們的麵，你現在就不是這樣子了！你說這話我就想把你的嘴撕爛，用鞭子把你打得血肉淋漓！當初在引鳳閣上誰對我發誓的，誰說的‘此心已許終不變’？莫離，我最後一次聽你這樣對我說話！如果有下一次，哪怕當著昭明的麵，我都不會放過你！”

    襄王惡狠狠說道。

    我驚愕地看著他。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感覺到他猙獰的被扭曲的心。當日在朝堂上救我的時候，他還嬉皮笑臉一副輕鬆自得的樣子，可是現在，那種懷著愛意的溫柔和關懷感覺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固執的堅忍。

    夏宇國幾乎神話般強大起來了。伴隨著鐵甲雄師的迅猛發展，勇士甲兵的驃勇強悍，攻城掠地的節節勝利，襄王的心也跟著變得膨脹而堅硬。他現在變成了一個為了目標而努力進取的人。他利用無法抵禦的生鐵技術，帶著夏宇國走向了一種無堅不摧的強盛。這種強盛反過來刺激了他的目標！

    奪回他的王後！奪回他認為被別人用高明手段搶走了的王後！

    我看見襄王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殘忍。我不知道公孫茂用了什麽詭計，他讓襄王的心一下子變得堅硬無情，讓襄王的決心也變得無比強悍。

    那是一種災難！我一下子想到當年在蔡國的鬥牛場上，一隻被冷箭射中尾部的瘋牛，氣勢洶洶又無法遏製，照著我的胸膛踩了過來。

    如今，襄王就用同樣一種氣勢和怒火，從我身邊傲然走了過去。

    襄王他還不明白：我和昭明已經化為一體。如果他要傷害昭明，他同時傷害的還有一個我。他要得到的目標和毀滅目標幾乎同步。

    這都是公孫茂的詐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