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信侯和柳岸侍衛看著我神思昏沉的樣子，都以為我悲哀過度。我這個時候哪有時間悲哀？我斬釘截鐵說道：

    “出發吧。快點回去！”

    我這一聲命令來得出其不意。明信侯、柳岸侍衛愣了一下，很快就騎上馬。我也翻身上馬，帶著侍從快馬加鞭回返京城裏來。

    對手的速度真快。昭明出事的消息已經傳遍朝堂，朝廷亂哄哄的，各路諸侯和大臣聚在朝堂之上等待議事。

    國不可一日無君！

    必須選定君主立刻登基穩定朝綱，安定民心。

    主父大人沒有出場。急急出場的是太後娘娘。她身穿朝服，冠帶整齊，端坐在昭和殿殿宇的前麵。身邊的服侍女禦個個神情肅穆。太後娘娘就這樣亟不可待出場了！

    這雖然有點意外，可是也在情理之中。主父大人向來心機深厚，不到最後關頭他是不會出場的，所以派出一個能夠出頭、也能夠伸縮的的人代替他。

    而太後娘娘，我現在也深知她的厲害了！

    畢竟那是主持後宮幾十年、穩操權柄、駕馭後宮數百嬪妃的王後娘娘啊！

    言辭的犀利，頭腦的靈敏，對於宮規禮法的熟稔，或者說，對於權力平衡、人事左右的能力，樣樣都比我這個鄉野小女子厲害得多！也毒辣得多！

    這位險些置我和七月王姬於死地的婦人，麵容看上去端莊慈善，神態安詳平淡。這真是她不同一般的修為所致。現在，她就正襟危坐坐在昭和殿殿宇的前麵，等著我回來呢。

    昭明在的日子，我幾乎沒有見過她。昭明不在的消息剛剛傳過來，她就這樣毫無意外，堂而皇之，以不緊不慢的速度，端莊危坐的儀態，及時出現在宮廷裏了。

    我曾經想過：控製別苑，禁止外界與主父大人的暗自勾結。可是陸風告訴我，這樣行事容易引起公議。

    畢竟主父大人和太後娘娘是昭明的親生父母，還是禪位的天子和王後，朝臣盡知。在講求禮法的社會裏，忠孝節義是不能或缺的。連昭明都不能把他們怎麽樣，何況我這個做人兒媳的？

    如果真的敢那麽做，就會引起朝臣的不滿和詬病，所以我沒敢擅自行動。

    晚輩和長輩的關係！當昭明不在的時候，這就是長幼秩序。我急忙下了馬，走到她麵前，恭恭敬敬給她行了禮。

    “天子不幸出了意外。國不可一日無君。作為宮廷裏麵輩分最高的人，本宮不能不親自出來主持大局。王後，朝堂之上議論紛紛，要早定新君、安撫民心。你換上禮服跟我一起到朝堂上，聽聽群臣的意見吧。”太後娘娘說道。

    她讓我到朝堂上麵去聽取群臣的意見嗎？她有什麽居心嗎？

    我也不緊不慢說道：“是，臣婢聽從太後娘娘安排。”

    太後娘娘看了一眼明信侯，輕輕說道：“明信侯倒是來得快！前些日子娶了王姬，也算是王室的內親了！那就一起去吧。”

    太後娘娘看明信侯的眼光和說話的語氣，我聽上去都比對我要和善得多。明信侯也是她拉攏的對象了！現在這個敏感的節骨眼上，一切能夠拉攏的勢力，她都會不遺餘力。

    我匆忙換上禮服，出來和太後娘娘再次見禮。太後娘娘臉上沒有表情，帶著我和明信侯往朝堂那邊走。

    還沒走進朝堂，裏麵轟轟亂吵亂嚷的聲音，都讓人望而卻步。

    我隻有一次踏入過天子的朝堂——毓和殿，那是讓我深深意識到險惡和歹毒的地方。我也曾經在殿堂背後偷偷聽過裏麵的朝堂辯論，為了誅殺襄王他們什麽鬼話、假話都說得冠冕堂皇，讓我第一次深刻見識他們的卑鄙和罪惡。

    在權力的巔峰就是這樣。最齷齪最肮髒的東西都會藏在這裏，外麵披上一層華麗的冠冕堂皇的外衣。

    儀禮官大聲通報“太後娘娘駕到！”“王後娘娘駕到！”的時候，朝堂裏麵很快就肅靜下來。

    兩位後宮的女主人同時出現在殿堂上麵，這是一件無比嚴肅的事情。幾十年的朝堂幾乎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場麵。

    朝臣跪拜行禮。太後娘娘自顧自在朝堂左邊坐了。在她右邊還有一個位置，那是給我準備的。我也一本正經坐上去了。

    太後娘娘先開口說話了：

    “各位大臣，天降不幸，陛下遇到了不測。陛下為本宮親生，本宮對此哀憫無度，甚是傷心。可是‘國不可一日無君’。江山社稷，亟待有主。悲切之餘，還要早定天子之位，安撫民心。今日就和各位朝臣商議一下，新一代天子的人選。”

    太後娘娘一說要議定新一代天子的人選，朝臣開始竊竊議論起來。

    南郭嶽出列奏道：“啟稟太後娘娘，按照周室的規矩：陛下遇有不測，應當是儲君，太子殿下登基即位。”

    南郭嶽說完，部分朝臣附議。

    太後娘娘當然不滿意，她應該是有備而來的。

    我聽她歎息說道：

    “卿相大人所奏，正是本宮的心意。太子殿下冊立之後，陛下一直盡心盡力培育。太子殿下聰明好學，也深有仁君之才。本宮非常喜歡。”

    我聽了太後娘娘說的話，簡直不敢相信。她難道會推舉太子殿下？如果是這樣根本用不著她親自出麵。我自己會推舉昆侖。太後娘娘到底是何居心？

    隻聽太後娘娘話鋒一轉，說道：

    “如今天下多事之秋，陛下又這樣突然遭遇不測，朝廷不穩，天下諸侯異心。太子殿下畢竟年幼！如果此時讓一個孩子登基為天子，恐怕主持不了大局，反而會讓天下諸侯誤以為主幼可欺，權臣當道，朝廷大臣與諸侯不肯歸附，從而生疑生變。本宮深為憂懼。於今之計，本宮以為還有更好的辦法來穩定大局！”

    果然不出所料！太後娘娘要推昭暉公子了！

    “不知太後娘娘有何高見？”一位大臣借機問道。

    太後娘娘說道：

    “陛下還有一個嫡親的弟弟昭暉公子，如今年已弱冠，聰明才俊，他的才德不亞於陛下。他是本宮所生，主父大人和陛下所愛，是王室的正統血脈。本宮以為：不如推舉昭暉公子登基做天子，這樣更有利於安定朝政。等昭暉公子百年之後，再傳為給太子殿下，這樣不辜負陛下之心，也使大周王業有個過渡。諸位大臣以為如何？”（m.101novel.com）